几人看到林腾飞竟然直接坐到了这里,偷偷抬眼,一眼就看到躲在树杈上的自家小姐,他们觉得,自己真的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当差。
林腾飞的声音传来,“这是你们小姐做的?”
“是,是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林腾飞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绣的是什么?”
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落英小心翼翼地说:“奴婢也看不出来……”
自家小姐绣的东西太龙行虎意了,不是一般人能辨认的。
林腾飞很认真地盯着看了半晌,然后才沉吟,“瞧着像是两根筷子。”
林千然差点一个跟头从树上掉下来,老爹,你家的筷子这么粗壮啊!你家筷子泥里啊!你家筷子,长竹叶啊(竹叶还没绣,光秃秃两根,倒真的像一双筷子)!
临风赶忙附和,“是是,小姐定是要绣一碗一筷,示意今后都不用再饿肚子,天天吃饱饭。”
临风性子耿直憨傻,他能说出这些话,林千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她要绣的明明是清洁高雅的竹,为什么会被解释成这样俗不可耐!你们家小姐我,就是这样没有内涵的人吗?
林千然心里正满是怨念,林腾飞却因为临风的这一句话,脸色沉了沉,“你们小姐,以前常被饿肚子吗?”
临风顿时咋舌,暗暗与他们交换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家小姐的脾性很奇怪,她从来不让他们去伸冤打抱不平,有时候行事还挺神秘的,所以现在,绝佳的告状机会,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要是说错了话,回头又要被小姐教训。
几人眼神不自觉地飞快往上瞟了一眼,林千然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知道几个人意会了没有。
临风赶忙否认,“没,没有啊,小姐天天锦衣玉食,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林腾飞的眼神却是异常锐利,此时还透着一股阴冷,声音也多了几分威严,“说实话!你们若是不一一从实道来,本侯拔了你们舌头!”
几人马上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眼神惊恐地往上瞟,尽是哀求神色。
林千然亦是一脸怨念,林老爹怎么可以这样!以前她要饿死的时候,每年回京述职都没有想起来看她一眼,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现在她混得风生水起,不需要他锦上添花了,他却一副突然良心发现,要好好扮演慈父角色的样子。
“说!”林腾飞又威严地喝了一声,几人哪里还敢隐瞒,马上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林千然这些年受的苦全都倒了出来。
“前几年,小姐的份例常常被都是被克扣,吃食就只有一些咸菜馒头,小姐还只是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差点就……”
“夏天还好,冬天的时候,内务处连炭例都不送来,有时候送来的,也是一些坏的,要么就是受了湿气燃不起来的,要么就是废弃的炭头,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烟味儿。”
“被子也好几年没有换过新的,别说是保暖了,棉胎都硬得能把人骨头磕坏。”
“小姐的衣裳也都是破旧得不成样子,小姐骨架长大了,那些旧衣都没法子穿,这时候我们才跟内务处提,他们才来给小姐添置了新衣。”
“……”
他们几个越说越激动,这些年以来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说到最后眼泪都禁不住流了下来。林腾飞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节泛白,宣告了他的愤怒。
这些都是原主凄惨的记忆,林千然听得心里也挺拔凉的。原主把一个堂堂侯府小姐过得跟街头乞儿似的,最后活活饿死,才让她的灵魂有了可乘之机。
她穿越来了之后,也过了几天这样凄惨的生活,最后她就逃了,然后,她遇到了师父,吃上了一顿饱饭。
林千然当时脑袋肯定是抽筋了,吃着饱饭,就对院子里这四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丫头小子升起了怜悯,她要是真的这样一走了之,他们四个必死无疑。
所以林千然就巴巴地回来了,手里带着从师父那里打包的白馒头,她现在还记得那几个白馒头,又香又软,真是她穿越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四个丫头小子也都吃得十分开心,如同山珍海味。
之后,林千然才领着瘦骨嶙峋的四人开始在院子里开发食材,慢慢把身子养肥。生活过得依旧苦巴巴,但是,却有一种十足的充实感。
林千然想得出神,骤然被林腾飞愤怒的拍桌声惊醒,林腾飞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刁奴,竟然敢这样欺辱堂堂侯府嫡长小姐!”
林千然在心里暗暗嘲讽,这些刁奴胆敢这样,还不都是温氏示意的。
林腾飞心里何尝没有想到这些都是温氏的所为,他现在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疼,温氏,自己曾经以为那么温婉贤惠的女人,却接二连三地在他面前展现出了以前他从未见过的面目,这样的面目让他觉得陌生又可怕。
“你们小姐,为什么以前从来都不跟我说?”林腾飞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满满的颓然。
四人已经被方才林腾飞的怒意震慑住 ,几个都十分小心翼翼,缤纷小心润色之后答话,“小姐她,她体谅侯爷在外辛劳,不忍让侯爷为这等后院小事分心。”
“后院小事?”林腾飞喃喃地说着,心头涌起一股愈加难掩的阴郁。
他的二女儿,可以为了得到一串玛瑙手链,得到一件小小玩物都会任性地向他纠缠祈求,而大女儿,都已经过得这么艰难,却还把这当成后院小事,不愿分他的心。
林腾飞只觉得满心的亏欠,懊悔又自责。她不愿意向自己求救,何尝不是因为对自己的疏远?想到上次她看自己的眼神,澄亮明澈,没有半点女儿对父亲该有的亲情。
终归,还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把与女儿的父女情耗尽了。
“不过最近几个月,我们院子的份例都很足,从来没有被克扣过,院子里所有的东西还全都换成了全新的。”临风补充了一句。
他这一句话,又让林腾飞的神色微变,脸色愈加阴沉。
以往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好好待她,现在他回了府里,自己这个一直受冷落的女儿这里,就多了这么多好东西,这场戏做得,可真是够足的!
临风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已经成功地让林腾飞对温氏多了几分寒心,他只看到林腾飞的脸色骤然变得更难看了,心里不觉忐忑不安起来,最后便只乖乖垂头,不敢多说半个字。
林腾飞没有再问话,院子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徒留阵阵蝉鸣。
林千然觉得自己的腿要麻了,身子也要僵住了,可是林老爹还是坐得稳如泰山,根本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林千然只能保持一副便秘状生生忍着。
忍到最后,林千然实在是没法儿忍了,她小心地动了动脚,想要舒展一下筋骨,但是她刚一动,放在身上的那把扇子,就一不小心往下落去……
林千然顿时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捞,但是,她的手只将将碰到了扇柄,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扇子华丽丽地往林腾飞的后脑勺招呼而去。
四个丫头小厮的表情都神同步,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一副惊恐万端的模样。
只听“嗒”一声,林腾飞后脑勺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他眉头微蹙,一回头,便看到了那把扇子。
然后,一抬头,赫然看到自己那个应该在府里闲逛的大女儿,正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坐在树杈上,此时脸上也挂着一幅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父,父亲……”林千然瑟瑟轻叫一声。
林腾飞的神情很是复杂,惊讶,愠怒,还有一丝古怪。站在眼前的四个人也一下子齐刷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林腾飞好歹是压住心头的愠怒,“你怎么会爬到上面去?”
“乘,乘凉……”林千然十分老实地回答,脸上带着一丝娇怯。
林腾飞看到她脸上现出的这抹神色,心头顿时就软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儿脸上看到这股神色,眼下的她,才有了那么一点女儿面对父亲时候该有神态,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清凌凌的,疏离又客气。
林腾飞放软了语气,“快下来,上面危险。”
林千然想动,却半点都动弹不得,一动,腿上就一阵麻痛,就像有千万根刺扎在腿上一样。
林千然哭丧着一张脸,有点可怜巴巴地说:“动,动不了了……腿麻……”林腾飞哂然。
玉树机灵地说:“小的去找梯子。”
“小,小的也一道去!”临风赶忙随机而动,两人急哄哄地要往院外跑,林腾飞却沉声喝止,“不必了。”
两人的脚步顿时顿住。
林腾飞神色淡定,“有本侯在,又何须梯子。”
他言罢,便纵身一跃而起,伸手往林千然腰上一揽,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带离了那树杈,安全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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