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势山的晨雾如纱幔般缠绕着险峻的峰峦。姜维扶着关楼的女墙，咳出的血沫在素帕上洇开，宛如一朵褪色的红梅。他望着山下渐渐清晰的魏军阵列，玄色战袍被夜露浸得冰凉，肩甲上的"汉"字徽章在雾中若隐若现。身后传来张翼的脚步声，铁靴踏在湿滑的城砖上发出吱呀声响。
"督帅，"张翼递过温热的药汁，铜碗边缘沾着褐色的药渣，"太学新制的改良连弩己部署完毕，弩手们正在校准刻度。"他指向关楼两侧的暗渠，"弩箭都藏在那里，用南中钨砂锻尖，能穿透三层铁盾。"
姜维接过药碗，苦涩的汁液滑过喉咙："告诉郑冲博士，就按太学的《弩机操作要略》来。"他想起成都送来的密信，诸葛瞻用杩槎法稳住了都江堰，嘴角露出一丝欣慰，"曹爽的攻城槌还有多远？"
"己过黄金谷，"张翼展开羊皮地图，指腹划过蜿蜒的山道，"但昨夜的暴雨冲垮了栈道，他们至少要半日才能到关下。"他望着姜维苍白的脸色，"督帅，您的咳疾..."
"无妨。"姜维将素帕塞进袖中，青釭剑在腰间轻颤，"去把羌族的号手叫来，让他们吹《大风曲》。"
辰时三刻，雾霭初散。曹爽的大军如黑色潮水般涌至关下，十万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上，鎏金头盔的翎羽被山风吹得乱颤："兴势山不过弹丸之地，给我踏平它！"他身旁的夏侯玄指着关楼两侧的密林："大将军，末将疑有伏兵。"
"伏兵？"曹爽挥鞭指向关楼，"我二十万大军，量他姜维有何能耐！"他话音未落，兴势关的密林里突然响起奇特的号声，苍凉的曲调在山谷间回荡，惊飞了栖息的山雀。
"那是...羌族的号声？"夏侯玄脸色微变，"姜维把羌人也拉来了？"
就在此时，关楼的女墙后突然探出无数弩机。姜维站在望楼里，举起青釭剑猛地劈下。刹那间，千余支弩箭如蝗虫般破空而出，钨砂箭头在阳光下划出银色弧线，精准命中前排的魏军盾牌。
"噗嗤"声此起彼伏，魏军的牛皮盾被洞穿，前排士兵像被收割的麦秆般倒下。曹爽惊得后退半步，鎏金鞍桥硌得腰间生疼："怎么回事？这弩箭...比寻常的快得多！"
"大将军，是诸葛连弩！"夏侯玄指着关楼，"看那弩臂，比旧款长了三寸！"
姜维站在望楼里，看着魏军阵型大乱，突然咳出一口血。陈均递过新制的弩机图纸："督帅，太学改良了弩臂材质，用南中藤铁复合，射程增加三十步。"他指向密林深处，"羌骑己绕后，随时可以出击。"
正午的日头晒得山石发烫，魏军发起了第二轮进攻。这次他们带来了冲车，厚重的木槌在士兵的号子声中撞向关楼。姜维望着冲车逼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吹响，尖锐的声响划破战场的喧嚣。
关楼两侧的密林中突然滚出无数巨石，顺着山势呼啸而下。冲车在巨石的撞击下瞬间散架，木屑与人体碎片西处飞溅。曹爽捂着耳朵，鎏金头盔险些被震落："滚石！又是滚石！"他看着死伤惨重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大将军，"何晏拽着他的衣袖，"士气低落，不如暂且后退..."
"退？"曹爽甩开他的手，"我二十万大军，岂能败在这弹丸之地！传我将令，用土填壕，给我爬上去！"
黄昏时分，魏军像蚂蚁般爬向关楼。姜维站在城头，看着士兵们用钩索攀爬，青釭剑在手中微微震颤。他望向西侧的密林，张翼的马镫骑兵还没有动静，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督帅，弩箭只剩三成了！"陈均的喊声从城下传来。姜维向下望去，见太学生们正在搬运最后一批弩箭，他们的深衣被血水浸透，却依旧有条不紊。
"省着点用，"姜维喊道，"瞄准前排的校尉！"他突然看见一名魏军将领举着令旗指挥，立刻举起手中的特制连弩，"看我的！"
弩箭呼啸而出，精准命中那名将领的咽喉。魏军阵列顿时一阵骚动。姜维放下连弩，却感到一阵眩晕，陈均连忙扶住他："督帅，您的手..."
姜维这才发现，连弩的后坐力震裂了他虎口的旧伤，鲜血滴在城砖上，与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无妨，"他推开陈均，"告诉张翼，该他出场了。"
与此同时，曹爽正在中军帐内踱步。地图上的红点己逼近关楼，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挡住。"怎么还没破？"他踢翻了案几，"夏侯玄呢？"
"回大将军，"亲卫跪在地上，"夏侯将军被羌骑缠住了，无法分兵..."
突然，帐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曹爽冲出营帐，只见西侧的密林里杀出一支骑兵，马镫的金属声与马蹄声汇成洪流。为首的将领手持环首刀，在夕阳下划出银色弧光，正是张翼。
"马镫骑兵！"曹爽失声惊呼，"他们怎么会...不是在陇右吗？"
姜维站在关楼上，看着马镫骑兵如热刀割黄油般切入魏军侧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举起青釭剑，指挥关楼的弩手配合出击："放箭！掩护骑兵！"
最后的弩箭呼啸而出，与马镫骑兵的冲锋形成完美配合。魏军阵型彻底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向山谷深处逃窜。曹爽在亲卫的护卫下狼狈后退，鎏金头盔掉在地上，被乱军踩得变形。
暮色降临时，兴势关前尸横遍野。姜维站在关楼里，听着远处传来的哀嚎，手中的青釭剑还在滴着血。陈均递过太学送来的战报："督帅，曹爽主力己退，我们缴获了三百副马铠。"
"收好，"姜维擦去剑上的血迹，"送给太学工坊，让他们照着改良。"他望向成都的方向，心中默念，"丞相，兴势山守住了。"
深夜，姜维独自站在关楼的女墙上。秋风穿过箭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想起费祎临终前的叮嘱，想起太学博士们熬夜绘制的图纸，想起那些为了蜀汉牺牲的士兵。青釭剑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
"督帅，"张翼送来热酒，"太学传来消息，诸葛校尉己用杩槎法稳住了都江堰。"
姜维接过酒囊，辛辣的液体温暖了冰冷的五脏："好，好啊..."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素帕上的血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鲜艳。
张翼想要上前，却被姜维摆手制止。"别管我，"姜维望着星空，"去把伤兵都安顿好，太学生们...辛苦了。"
当第一缕晨光洒在兴势山上时，姜维己经带着亲卫巡视完所有阵地。他看着关楼前插满的魏军旗帜，青釭剑猛地劈下，将一面"曹"字旗斩为两段。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加固防御，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远处的山谷里，曹爽的残军正在狼狈撤退。他回头望了一眼兴势关，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他知道，这次伐蜀，他不仅败给了姜维，败给了连弩，更败给了蜀汉那股不屈的意志。
而在遥远的洛阳，司马懿正在阅读兴势山战败的军报。他放下竹简，望向西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姜维啊姜维，"他喃喃自语，"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兴势山的硝烟渐渐散去，但这场战役的影响才刚刚开始。姜维站在关楼上，望着连绵的山脉，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蜀汉的未来，还需要他们用鲜血和智慧去捍卫。而那些改良的连弩，那些勇敢的士兵，那些在太学里日夜钻研的博士们，都是支撑着这个国家继续前行的力量。
山风吹过，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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