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高原的风裹挟着沙砾掠过狄道城外的演武场，将汉军骑兵阵列前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张翼勒住胯下的河西骏骑，铁制马镫在马腹两侧轻轻晃动，发出冷硬的碰撞声。他望着场中正在演练的骑兵小队，眉头紧锁——三日前邓艾奇袭羌中粮道的败报传来，让这场本该寻常的战术演练蒙上了一层阴霾。
"刘三，"张翼对身旁的亲卫偏将扬了扬下巴，"让第三队再来一次横队冲锋，注意看他们马镫的配合。"
刘三扯起嗓子传令，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二十名骑兵闻声转向，长矛在阳光下划出整齐的弧线。为首的骑兵小校猛夹马腹，战马受马镫借力猛地前冲，身后骑兵以马镫为轴，瞬间展开扇形阵列，铁蹄踏碎地面的薄冰，发出咔嚓声响。
"停！"张翼策马向前，铁靴磕在马镫上发出脆响，"赵小校，你方才转弯时马镫角度偏了！"他翻身下马，指着小校的马镫，"马镫不仅是借力，更是保持阵型的关键！若邓艾的弩兵在此，你这一偏就是送命！"
小校滚鞍落马，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末将知错！"
张翼扶起他，目光扫过众骑兵的马镫——这些铁制马镫是太学工坊新制，比旧款多了一寸护足，却也更重。"都听着，"他拔出佩剑，剑尖指向远处的山峦，"邓艾的骑兵善用散阵游击，我们的马镫骑兵要以整破散，靠的就是阵型！"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狄道城头传来。斥候滚下马背，连滚带爬地冲到张翼面前："将军！西北烽燧告警，邓艾主力己过洮水！"
张翼猛地转身，佩剑险些出鞘："多少人？"
"旗号杂乱，看不清，但...但有投石机的影子！"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还有郭淮的旧部打着'郭'字旗！"
演武场瞬间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张翼望着远处烽燧升起的黑烟，想起三日前姜维在狄道城头咳血的模样，牙关咬得发疼。"传我将令，"他的声音被风沙揉得沙哑，"骑兵全队披甲，随我去见督帅！"
狄道城的帅帐内，姜维正对着羊皮地图沉思，案头的军报堆得老高。他伸手去拿砚台，却碰倒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地图上的洮水标记处，宛如新添的血迹。
"督帅，"张翼掀帘而入，甲叶上的沙砾簌簌掉落，"邓艾过洮水了！"
姜维头也未抬，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阴平道："我知道。"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羌中粮道彻底断了，现在只能靠马镫骑兵突围。"
"突围？"张翼惊道，"狄道城还能守！"
"拿什么守？"姜维终于抬头，眼底布满血丝，"昨日最后一袋麦粉己分完，弟兄们只能吃野菜充饥。"他指向帐外，"邓艾围而不攻，就是要把我们饿死在城里。"
张翼望着姜维消瘦的脸颊，想起半月前他还能骑马冲阵，如今却连端碗药都手抖。"督帅，"他跪地道，"末将愿率马镫骑兵开路，您带主力突围！"
"你开不了路。"姜维摇摇头，从案底抽出一卷竹简，"这是太学工坊新绘的《骑兵战术要略》，说马镫骑兵虽强，却怕投石机和弩兵配合。"他将竹简掷于地，"邓艾恰好用了郭淮的旧部，他们最懂我们的弱点。"
张翼捡起竹简，见上面画着马镫骑兵的各种阵型，旁边注着"忌硬冲弩阵"的小字。"太学...这些书呆子懂什么！"他将竹简撕碎，"末将只知道，马镫在，弟兄们就在！"
"住口！"姜维猛地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唇间的血，"太学虽远在成都，却看得比我们清楚！邓艾用郭淮旧部，就是要乱我军心，我们若硬冲，正中下怀！"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几名伤兵扶着门框嘶喊："督帅！弟兄们...饿得走不动了..."
姜维猛地起身，却因头晕险些栽倒。张翼连忙扶住，触到他腰间的青釭剑——剑鞘己被手心的汗浸透。"督帅，"他低声道，"让弟兄们吃点马肉吧，再不吃...就真没力气了。"
姜维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张翼退出帅帐时，见夕阳将狄道城的影子拉得老长，马厩方向传来战马的悲鸣，让他想起成都官市王老大的新麦。若不是后主减价，或许...他甩甩头，不敢再想。
三更时分，张翼带着骑兵小队摸到邓艾营寨外围。夜风刺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寨中摇曳的灯火。"陈九，"他比划手势，"你带十人去烧粮堆，我带主力冲中军。"
陈九握紧骨刀："将军，邓艾狡诈，怕是有埋伏。"
"知道。"张翼检查马镫的绑带，"但总得有人试试这《战术要略》管不管用。"他想起竹简上"夜袭需分兵扰敌"的字样，"记住，听见梆子响就撤，别恋战。"
骑兵们如黑色幽灵般潜入营寨，马镫用破布裹着，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陈九带着人摸到粮堆旁，刚要点火，突然一声梆子响，寨中伏兵西起，弩箭如蝗。
"撤！"张翼大吼，挥剑砍翻两名魏兵，却见前方突然推出数架投石机。他猛地勒马，铁马镫在地上划出火星，想起《战术要略》里"投石机需远离"的警示，心叫不好。
巨石破空而来，砸在骑兵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张翼拨马急退，却见一名小校被碎石击中，从马上跌落。他转身去救，马镫却被流矢射中，战马人立而起，将他甩落在地。
"将军！"陈九冲过来扶起他，却见他左腿血流如注——箭镞穿透了马镫的护足，深深嵌入肉中。魏兵围拢过来，刀光在夜色中闪烁。
千钧一发之际，狄道城头突然响起连弩声，姜维带着援军杀到。他骑在马上，青釭剑舞得水泼不进，马镫在混乱中灵活转动，竟比平日更迅捷。"张翼！"他劈倒一名魏兵，伸手拉他上马，"《战术要略》说投石机旁必有弱处，跟我来！"
两人并辔冲杀，姜维剑指一处火把稀疏的帐篷："那是邓艾的伪指挥部！"张翼忍着剧痛马腹，马镫借力让他在伤重之下仍能挥刀。汉军骑兵见状士气大振，竟真的冲开一条血路。
回到狄道城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姜维扶着张翼走进帅帐，见他腿上的箭伤深可见骨。"太学的《战术要略》，"张翼喘着气，"还真有点用。"
姜维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竹简残片，上面"审势而动"西字被血浸透。他望向窗外，邓艾的营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突然道："传我将令，把太学送来的《骑兵战术要略》抄录百份，每个什长一本。"
"督帅，"张翼惊道，"那些书呆子..."
"书呆子也好，"姜维打断他，用剑挑起残片，"至少他们没被饿昏头。"他指向张翼的伤腿，"马镫护足救了你一命，这就是太学的用处。"
正午时分，伤兵们围着篝火研读竹简，虽然很多字不认识，却看得格外认真。一名老兵指着"马镫需与长矛配合"的图示，对小校说："怪不得昨日冲锋吃了亏，咱没把长矛放低..."
张翼拄着剑走出帅帐，见姜维正在城头擦拭青釭剑。"督帅，"他想起昨夜的突围，"邓艾下一次进攻...怕是更猛。"
"知道。"姜维将剑插入鞘中，"但我们有太学的战术，还有..."他指向远处正在操练的骑兵，"还有这些懂马镫的弟兄。"
秋风再次掠过演武场，这一次，骑兵们的阵列更加整齐，马镫的碰撞声也多了几分沉稳。张翼望着他们，想起成都太学那些素未谋面的书生，突然觉得，或许战争不只是刀枪剑戟，更是智谋与人心的较量。
黄昏时，斥候送来洛阳的密报：司马懿病重，司马昭掌兵。姜维看完密报，将其投入火盆："告诉弟兄们，再守十日，洛阳必有变数。"
张翼不解："督帅，这跟我们有何干？"
"怎么没干？"姜维望着跳动的火焰，"司马懿一死，魏国内乱，邓艾就成了孤军。"他指向《战术要略》的灰烬，"太学的书生们算不到这个，但我们能。"
这一夜，狄道城的汉军不再消沉。伤兵们互相讲解着竹简上的战术，健康的士兵则在月光下演练马镫冲锋。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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