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帽檐下冶湛面容苍白如新雪,时隐时现。
他每踏出一步,足下便绽开一朵刺目血莲,在青石地面蜿蜒成道。
“父亲。”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您。”
冶铮眼中杀意暴涨,五指成爪,魔气在掌心翻涌:“逆子!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你掐死在襁褓中!”
冶湛缓缓抬头,眸中再无往日的温度。
那双眼睛像是两潭死水,映着满地尸骸:“您说得对。或许死在襁褓中,反倒干净。”
他的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如淬毒利刃:“至少那时的您,还会为一条小生命的逝去…落下半滴眼泪。”
“放肆!”冶铮暴喝,魔气化作万千狰狞鬼面,“成大事者,岂会在意区区蝼蚁?”
“蝼蚁?”冶湛忽然绽开一抹惨笑,那笑容苍白如将熄的烛火,“那我恪守半生的‘剑者当持正’,奉为金科玉律的百炼坊戒律,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魔气骤然一滞。
“住口!”冶铮面目扭曲如恶鬼,“若非你私纵那只狸猫妖…”
“您永远如此。”
冶湛打断他,声音疲惫得像是走过千山万水,“把过错推给旁人。先是枕砚,再是我,然后是天下人…”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口,白袍下是那一百道鞭痕——剑骨虽己让皮肉愈合,却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印记。
“这世道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冶湛轻轻摇头,“不,您只是…懦弱。”
“逆子!”冶铮广袖一挥。
九柄魔剑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破空而来,却在触及白袍前骤然停滞。
“这一剑…”冶湛不躲不闪,任魔剑穿透肩胛,“就当还您生恩。”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最后一朵血莲。
他转身时,魔剑应声而断。
“从今往后…”余音散入腥风,“父子陌路,犹如这剑。”
柴赊月眉心微蹙,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记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日前在地窖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冶湛缩在角落,玄铁镣铐深深嵌进腕骨,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在青石地上汇成一片暗红的湖泊。
他的玄衣早己被鞭痕撕碎,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却因剑骨之躯而诡异地蠕动着愈合。
苏霁寒斩断锁链时,那个遍体鳞伤的身影竟强撑着起身。
可就在柴赊月伸手去扶的瞬间,他沾血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抬起那张被血污模糊的脸,嘶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锈铁:
“断剑峡…我要去断剑峡救父亲…”
此刻望着那道决绝的白影,柴赊月忽然想起当时他眼中跳动的火光。
那分明是飞蛾扑向烈焰时,才会有的、愚蠢又壮烈的光芒。
“傻子…”她轻喃出声,看着冶湛任由魔剑贯体而过,鲜血在素白袍角绽开凄艳的花。
这个宁愿承受百道鞭刑也要保全父亲名声的傻子,这个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仍要孤身赴险的傻子,此刻终于幡然醒悟,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奢望。
苏霁寒宽厚的手掌突然覆上她微凉的指尖,温暖的内力如涓涓细流传来。
柴赊月侧首,对上他担忧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无碍,却在转瞬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逆子!”冶铮的咆哮裹挟着魔威震荡西野,崖壁碎石如泪雨纷坠,“你竟要与为父恩断义绝?”
冶湛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那抹笑意浸透冰寒的苦涩:“这句话…该由我来问才对。”
他抬手拭血,指尖猩红刺目“冶铮,从你投身魔道那刻起——”声音陡然淬火般凌厉,“我的父亲…就己经死了。”
“孽障!”滔天魔气自冶铮七窍喷涌,将他扭曲成地狱恶相,“没有为父,你不过是天地蜉蝣!”
“是啊…”冶湛忽然低笑起来,笑声癫狂如碎玉迸溅,“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您权欲棋盘上…最早被舍弃的卒子罢了!”
“好!好!好!”冶铮连道三声,每一声都催动魔剑嗡鸣,“既然你执意求死——”
广袖裂空挥下,九柄魔剑化作索命黑虹,“为父便成全你这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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