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灵韵,这位曾经习惯了红毯与闪光灯的顶级女星,以一身满是风尘的、最普通的驴友装扮,混在零零散散的香客之中,最终,气喘吁吁地,踏上三清观前那最后一片青石板时,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
但,当她抬起头,看到那座在云雾与松涛之间,静静矗立的古老道观时,她那颗早己被绝望所填满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景象。
道观,不大,甚至,有些过于的古朴和简单。但它,就那么安静地,坐落在那里,却仿佛,是这整座青云山,乃至这整片天地的“心脏”。它与周围的山川、草木、流云、清风,都形成了一种完美到令人窒息的和谐。
仅仅是看着它,苏灵韵便感觉,自己那连日来被仇恨、怨怼、与恐惧所包裹的、几乎要爆炸的灵魂,竟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珍贵的……安抚。
她随着人流,怀着一种近乎于“近乡情怯”般的、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地,走进了那扇对所有人敞开的、古朴的山门。
甫一踏入,一股清冽、甘甜、充满了草木芬芳的空气,便扑面而来,瞬间,便将她从那繁华都市带来的、满身的烟火浊气,都洗涤得干干净净。
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那因为长期失眠与焦虑而隐隐作痛的肺部,都舒缓了许多。
她环顾西周。
庭院,不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青石铺就的地面,被清扫得,能倒映出人影。院子的中心,一口古井,正向外,氤氲着淡淡的、如云似雾的白色灵气。井旁,九块巨大的、不知名的青色巨石,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排列着,给人一种无比安稳、厚重的感觉。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没有震耳欲聋的梵音佛号,甚至,没有一个,主动上前,向你兜售香火或兜售法器的“工作人员”。
一切,都安静、平和、自然到了极致。
她看到,有衣着光鲜、一看便知身家不菲的富商,正与一位衣着朴素的本地山民,一同,在井旁,安静地排着队,等待着,用观中公用的那只竹瓢,去舀一瓢清澈的井水。他们之间,没有半分的推搡与不耐,神情,皆是同样的虔诚与安宁。
她看到,在那宏伟的三清大殿之前,巨大的香炉里,青烟袅袅。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一旁的箱子里,免费,取三炷清香,然后,对着那三尊宝相庄严、神光内蕴的法相,默默地,许下自己的心愿。
她甚至看到,那位在财经杂志上,被誉为“商业枭雄”的王金富王总(她曾经在一个晚宴上,远远地见过他),此刻,竟也和一位普通的清洁工大妈一起,拿着观中提供的扫帚,认真地,清扫着庭院中的落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平静与满足。
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苏灵韵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现代文明所遗忘的、独立的、拥有着自己独特“规则”的世外桃源。在这里,金钱、地位、权势、名望……这些在外界,足以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标签,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
——凡人。
她那颗因为巨大的落差与背叛而变得充满了戾气与不甘的心,在这一刻,竟也,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她学着旁人的样子,走到井旁,也排着队,舀了一瓢井水。
井水入口,清冽甘甜,如同一股充满了生命力的琼浆,顺喉而下。她只觉得,自己那因为连日奔波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在瞬间,便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
她又学着旁人的样子,取了三炷清香,走到殿前。她看着那三尊她叫不出名字,却让她感觉无比庄严、慈悲的神像,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跪了下来。
她没有求任何东西。
她只是,将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尽情地,流淌了下来。
张清源本来正在打坐,但这个女子的到来却有些惊动他了,在他的破妄法眼之中,他能看到,这个看似落魄狼狈的女人身上,那股属于凡俗明星的、虚浮的、如同彩虹泡沫般的“名利之气”,己经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破碎的光影。
而在那片代表着绝望、怨憎、与背叛的、浓重无比的灰黑之气深处,却有一团,让他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明亮而又纯净的“功德金光”,在顽强地,护持着她那即将崩溃的最后一丝心神。
这团功德金光,虽然也因为主人的心境而变得有些黯淡,但其根基之厚重,远非常人可比。显然,此女在气运鼎盛之时,曾种下过大量的、不为人知的善因。
“身在名利场,心有善念存。有趣。”张清源心中暗道,“只是,如今善念被怨念所蒙蔽,明珠蒙尘。她若能自己,将这层尘埃擦去,倒也,算是一段不错的缘法。”
于是,他没有现身,选择了,静观其变。
……
从那一天起,苏灵韵,便在山脚下那家最便宜的小旅馆里,住了下来。
每日天不亮,她便起床,戴上口罩和帽子,随着第一批上山的香客,徒步登山,来到三清观。然后,她便会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坐上一整天。
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
看云卷云舒,听松涛鸟鸣。
看那些形形色色的香客,带着满脸的愁容而来,又带着一脸的平静而去。
看那位总是笑呵呵的、身形硬朗的陈大叔,如何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向游客解释着“内院止步”的规矩。
她渴望着,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青源道长。她幻想着,那位道长,会像神仙下凡一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指点出,便化解她所有的危难。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
那位道长,从未出现过。
她带来的钱,快要花光了。旅馆的老板,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异样。
一股比在沪市时,更为深沉的绝望,再次,将她笼罩。
她开始怀疑,那个神秘的短信,是不是只是一个恶作剧?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救她于水火的“神仙”吗?
或许,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拖着自己那早己疲惫不堪的身心,离开这个带给了她短暂安宁,却又让她陷入更深绝望的地方时。
那一日,黄昏。
她正坐在庭院的银杏树下,失神地,看着那即将落山的、绚烂的夕阳。
一阵若有若无的、她从未听过的、清越空灵的琴声,如同天籁,从那道她从未敢靠近的、内院的月亮门之后,幽幽地,飘了出来。
那琴声,很奇特。
它没有激昂的旋律,也没有悲伤的曲调。它只是,如同一股山间的清泉,在静静地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自然”与“和谐”的韵味。
琴声,仿佛有生命。
它在诉说着,风吹过山林的自由。
它在诉说着,云飘过天空的自在。
它在诉说着,一粒种子,如何破土而出,迎着阳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种最质朴、也最顽强的,生命的力量。
苏灵韵,怔怔地听着。
她那颗早己被仇恨与绝望,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在这清泉般的琴声的洗涤之下,竟慢慢地,慢慢地,被抚平了。
她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在江南小镇的家里,躺在奶奶的怀里,听奶奶讲那些古老故事的、那个无忧无虑的下午。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心中虽然紧张,却充满了对表演的热爱与憧憬的、那个闪闪发光的自己。
眼泪,不知不觉间,再次,从她那空洞的眼眸中,滑落。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也不是委屈的泪。
而是一种,被深深地,深深地,触动与感动的……净化之泪。
她依旧,没有见到那位道长。
但她感觉,自己,好像,己经得到了,某种,比“解救”,更为珍贵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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