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电话一遍一遍地在响，李颜汐整个人缩进被窝深处，用枕头和厚实的棉被筑起最后一道隔音堡垒，企图将那扰人清梦的噪音彻底隔绝。她只想和周公多缠绵一会儿。
“李颜汐！电话！有男生找你！”弟弟李彦俊响亮的声音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毫不客气地穿透了她的堡垒。
被窝里的人形“蚕蛹”蠕动了一下，发出含混不清、被布料闷住的抗议：“烦死了！别理它！跟他说晚点再打过来！”那声音里揉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困倦和被硬生生拽离梦境的暴躁。
门外，李彦俊显然没打算放过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听清楚哦，是——男——生！打——的！啧啧，不会是男！朋！友！吧？”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字正腔圆，充满了戏谑。
“李彦俊你皮痒了是不是？！滚蛋！少胡说八道！再敢造谣我撕烂你的嘴！”颜汐的威胁裹着被子传出来，虽然气势汹汹，但闷闷的效果削弱了几分威慑力。
李彦俊嘿嘿一笑，计上心头，立刻扯开嗓子朝着楼下厨房方向高喊：“妈——姐姐的男朋友打电话找她！”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颜汐脑子里“嗡”的一声，老妈那充满探究和唠叨的脸瞬间浮现。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清晨微凉的光线刺得她眯起了眼。一头乌黑的长发睡得乱七八糟，像刚被轰炸过的鸟窝。她烦躁地用手胡乱耙了几下，也顾不上形象，双脚摸索着找到床边的拖鞋，趿拉着，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起床气和怨念，“唰”地一下拉开了房门。
李彦俊果然斜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他标志性的、欠揍到极点的得意笑容，仿佛刚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恶作剧。颜汐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锋利如刀，明明白白写着“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秋后算账！”。
她没空跟他多纠缠，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脚步，每一声拖鞋响都像在控诉着被迫早起的悲惨命运。
“喂！”她带着怒气，不耐烦地拿起电话。
没有声音？
"哪个扰我美梦，又不出声？"她对着电话冷哼，顺手把乱成鸡窝的头发别到耳后。
"喂？"低沉的男声突然从听筒里传出，吓得颜汐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她裹紧宽松的珊瑚绒睡衣，对着话筒没好气道："谁呀？"
"听不出我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尾音勾得人发痒，颜汐揉了揉还没完全清醒的太阳穴，瞥见李彦俊正在朝她做鬼脸，舌头伸得老长。
"听你个大头鬼哦，再不说我挂了，冷着呢。"她冲弟弟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又冲他喊道："李彦俊快去帮我抱个被子来！"
电话那头传来闷笑，像是被强行憋住的气泡。
李彦俊故意扭着屁股晃到她面前："求我呀~求我就帮你拿！"
颜汐白了他一眼，正准备继续追问电话那头故弄玄虚的人，听筒里忽然传来清晰的声线："翁辞安。"
这个名字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冬日的阳光正好穿过阳台的绿萝，在她睡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张大嘴巴："学长？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今天买了新手机，就想给你打个电话。"翁辞安的声音带着沙哑，却让颜汐耳尖发烫。她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听筒嗡嗡作响。
"感冒了？"关切的语气让她心头一颤。看着李彦俊正把被子卷成蚕蛹状赖在沙发上，颜汐缩了缩肩膀："还没起床呢，刚着急接电话，就穿睡衣，有点冷！"
"那你快回去穿衣服吧，我改天再给你打！"翁辞安顿了顿，"你记下我电话号码。"他慢条斯理报出一串数字，每个音节都像是裹着蜜的糖，甜得人发软。
匆匆挂断电话，颜汐几乎是小跑着冲回卧室。羽绒被还残留着体温，她把脸埋进蓬松的被芯。客厅传来李彦俊夸张的叫喊：“妈，姐她谈男朋友了…”
“李颜汐！这都日上三竿了，饭都凉透了，你还赖在床上？是不是非得我把饭菜端到你枕头边上，再一口一口喂你才肯动弹啊！” 楼下，妈妈带着嗔怪和无奈的声音穿透了房门。
“麻溜点儿起来！待会儿全家一块儿去超市置办年货，听见没？再磨蹭可不等你了！” 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唉，你看看隔壁家小玲，天刚亮就起来帮着洗菜做饭了，咱家这位‘大小姐’倒好，饭菜上桌了都请不动……”
颜汐终于顶不住这唠叨的压力，揉着眼睛，慢吞吞地掀开了温暖的被窝。
匆匆吃过午饭，妈妈便带着颜汐和弟弟首奔超市。超市里人头攒动，天花板垂落的中国结层层叠叠，大红灯笼在射灯下晃出虚影，促销广播里循环播放的《恭喜发财》震得人耳膜发痒。推车里很快堆满了圆滚滚的桂圆、红枣、糖果和瓜子。
生鲜区的冷气突然加重了几分，水箱里的帝王蟹挥舞着锋利的钳子，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颜汐盯着玻璃缸里缓慢游动的基围虾，刚要伸手去指，妈妈己经推着购物车拐了个弯。"不买海鲜吗？"她小跑两步追上去，“爷爷喜欢吃虾，我们多买点！”
"超市的海鲜都是外面进来的，很多都是冻过的。"妈妈伸手挡住货架边缘的棱角，生怕乱窜的李彦俊磕着脑袋，"市场里凌晨西点就有渔船靠岸，那才新鲜。"
颜汐踮脚取下高处的核桃粉礼盒，突然被货架转角的羊绒护膝吸引。米白色的布料上绣着浅灰的祥云纹，摸起来比记忆里奶奶的毛线手套还要柔软。妈妈接过护膝对着灯光查看，突然轻笑出声："你外公总说关节疼，这个比什么补品都实在。"
“那也给奶奶买一个吧！” 颜汐边说边往购物车里放。
当购物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车篮上方都挂着两袋金灿灿的砂糖橘时，夕阳己经把超市玻璃幕墙染成蜜色。颜汐抱着给外婆买的黑芝麻糊，看着妈妈在收银台前仔细核对账单，突然发现那些印着福字的购物袋，沉甸甸的不仅是年货，更是藏在褶皱里的绵长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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