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原来，所谓的“夜游丸”，竟然是一只用黑色糖衣包裹的活虫！
秦绝只觉得一阵反胃，胃里翻江倒海。
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亲口品尝了这东西的纪无终。
她看到纪无终像是疯了一样，从储物袋里摸出水囊，拼命地往嘴里灌水漱口，仿佛要将整个口腔都刮下一层皮来。
“王八蛋！”纪无终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这帮挨千刀的畜生，竟然给老子吃虫子！”
想他纪无终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竟然在一个小小的乡镇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骗局了。
秦绝强忍着恶心，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那仍在抽搐的半截虫尸。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地底石室里那些镇民脸上，为何会带着那样极致的惊恐。
他们的身体里，或者说脑子里，正寄生着这样一只活生生的虫子。
那些被集中到地底的，恐怕是已经被这虫子彻底控制了心神的可怜人。
这是一个比他们想象中，更要邪恶百倍的阴谋。
地上的那半截白虫，在扭动挣扎了好一阵后，终于渐渐失去了活力。
纪无终也终于停了下来，他将空空如也的水囊丢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却已经从最初的暴怒和恶心，转为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走到秦绝身边，目光落在虫尸上，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秦绝站起身，点了点头，神色同样严肃。
“这个所谓的‘夜巡神教’，根本就不是图财。”纪无终的思路在冷静下来后变得异常清晰，他开始分析，“他们先用无眠散，让整个镇子的居民都患上失眠之症，夜不能寐，精神饱受折磨。”
“然后在镇民们最绝望的时候，他们以神教的名义出现，兜售能让人安然入睡的‘夜游丸’。镇民们走投无路，自然会将其奉为救命稻草。”
“可他们吞下的根本不是药，而是这种恶心的活虫。虫子进入体内，成为宿主。最终就会变成我们在地窖里看到的那些，如同活雕像一般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制造病症，提供解药，暗中控制，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被虫子寄生的傀儡。
可是，为什么？
“他们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把整个镇子的人都变成这样，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秦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总不能是为了好玩，这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更加庞大的图谋。
纪无终皱起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钱财？不对，他们若是要钱，直接搜刮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奴役？也不像，那些活雕像只是呆呆地站着，根本无法用作劳力。
一个个猜测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似乎总有什么关键的环节，被他们遗漏了。
遗漏……
纪无终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我想到了！”
秦绝看向他。
“有一个人，我们忽略了一个人！”纪无终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个乞丐！在客栈大堂里呼呼大睡的那个乞丐！”
那天夜里，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睡得鼾声震天，口水都流了一地，与周围那些被失眠折磨得双眼通红、精神萎靡的镇民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当时他只当是个异类，并未深思。
可现在回想起来，在一个全民失眠的镇子里，能睡得如此香甜，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如果说，所有人都必须依靠‘夜游丸’才能入睡，那他凭什么能睡得着？他的安睡，和那些因为失眠而痛苦不堪的居民，完全是两种状态！他一定有问题！”
这个乞丐，就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上，一滴突兀的墨点，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和谐，暴露了画卷背后隐藏的秘密。
他，就是那个破局的关键！
“走！”
他只吐出一个字，身影便已闪了出去。
“去哪儿找？”秦绝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这镇子就这么大，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翻出来！”
两人在镇子中央的十字路口停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分头找，快一些。”秦绝道。
“好。东边归我，西边归你。有发现就发信号。”
纪无终说完，便不再多言，身形一晃，闪身进了东侧深沉的巷弄里。
秦绝则转向西面，开始了更为细致的搜寻。
秦绝的身法轻盈，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屋檐与墙头。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破败的土地庙，废弃的米仓，干涸的河床边，甚至是那些大户人家紧闭的柴房后院。
然而，一无所获。整个镇子西部，除了那些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镇民，再也没有别的人。
另一边，纪无终的动静就要大得多。
他像一阵风，卷过每一条街道，遇到别人家的院子，他便毫不客气地直接敲门。
门内的人被吓了一跳，颤巍巍地问：“谁、谁啊？”
“过路的，问个事。见过一个特别能睡的乞丐没有？就这两天在镇子里的。”
门里的人沉默半晌，才传来一声夹杂着羡慕和嫉妒的叹息：“能睡的？唉，没见过。这年头，谁还能睡得着觉啊……”
一连问了十几户人家，得到的都是相似的答案。
镇民们对睡觉这个词，已经敏感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他们对那个乞丐毫无印象，记忆里只有自己无尽痛苦的失眠。
纪无终的耐心在一次次的碰壁中被消磨殆尽。
他甚至撬开了一家棺材铺的门，把里面没卖出去的空棺材都检查了一遍，结果除了惊起一窝老鼠，什么都没发现。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一脚踢在一旁的石狮子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沉，秦绝和纪无终在之前分别的十字路口重新汇合。
两人看着对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结果，没有。
那个乞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整个镇子里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会不会已经出镇了？”
“不可能。”纪无终断然否定。
“那他能藏到哪里去？”秦绝蹙起了眉。
他们几乎已经将整个镇子翻了个底朝天。
纪无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夜未眠，加上之前的遭遇，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即将爆发的边缘。
“先回客栈。”纪无终吐出一口浊气，“休息一下，从长计议。我就不信他能变成个苍蝇飞了！”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来福客栈走去。
忙活了一整夜，最后却回到了原点，这种感觉让纪无终胸口堵得慌。
他已经开始盘算，实在不行，就直接冲进地底石室，把那些神教的信徒揪出来，一个个地审问。
推开客栈的大门，纪无终和秦绝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准备先回房间冲洗一下，再想下一步的对策。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大堂中央时，两人的脚步却同时僵住了。
他们缓缓低下头，视线聚焦在脚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睡得人事不省。
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脸上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酣甜。
这不是那个乞丐，又是谁？
秦绝：“……”
纪无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们像两个傻子一样，在外面翻天覆地地找了一整夜，把镇子都快拆了。
结果，这个家伙，竟然他妈的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呼呼大睡？
纪无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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