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结束
同一时刻，远处的客栈之中。
依旧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乞丐，猛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浑浊的双眼在刹那间变得清明。
“这……这是……”他喉结滚动，发出难以置信的低语。
他坐直了身子，那副佝偻懒散的姿态荡然无存，他那双布满污垢的手飞快地掐动起来，指节变幻，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随着他指诀的变幻，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如豆粒般滚落。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紧接着，他的眼角、鼻孔、耳中，竟都渗出了丝丝血迹，七窍流血，这是强行窥探天机所遭受的反噬！
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收回了手势，那双清明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癫狂的狂喜。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仰天发出一声震彻整个客栈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道祖！是道祖的气息！道祖还在……道统，尚未断绝！哈哈哈哈！”
只见那疯疯癫癲的老乞丐又哭又笑，状若疯魔，笑声豪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
地窖之中，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那股自纪无终体内爆发出的浩瀚神威，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母虫惊恐地看着那个缓缓站起的男人。
那具身体，明明还是那具破败不堪的身体。
胸口那个前后通透的血洞依旧狰狞，四肢百骸的伤口依旧深可见骨。
可现在，这些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活动的致命伤，却成了这尊“神祇”身上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纪无终站得笔直，身躯之上，朱红色的神秘咒印如活物般流淌，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光辉。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炽白光焰的眼眸，落在了母虫的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
母虫灵魂深处升起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它想要尖叫，想要逃跑，想要钻回地底最深处。
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它元婴境的修为，它引以为傲的肉身，它所有的神通手段，都成了一个笑话。
它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像个凡人一样，在绝对的神威面前，瑟瑟发抖。
“你……我……饶命……”
它那张烂肉般的脸扭曲着，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然而，回应它的，只有那双冷漠的眼眸中，神光微微一动。
纪无终抬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僵硬，他单手在胸前结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剑诀，遥遥指向母虫。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炫目的法术光效。
他只是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破。”
声音不大，却在这地窖中轰然回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母虫的头颅，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那么“噗”的一声，原地炸开了。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脑浆横飞，它的头颅就像一个被戳破的幻影，直接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光点，然后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空气中。
一尊元婴境大妖的肉身，在这一个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那具无头的庞大身躯晃了晃，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再也无法站立。
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可它并没有死。
它的本体，那只藏匿于核心的异种妖虫，才是它生命的根源。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一道尖锐和充满了惊恐地意念，从那无头尸身的胸腔内直接传递出来。
“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上仙法驾！求上仙看在小妖修行不易的份上，饶小妖一条贱命！小妖愿为奴为仆，永世侍奉上仙！”
它拼命地用那无头的身躯磕着头，将坚硬的石质地面撞得砰砰作响，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然而，纪无终那双燃烧着白焰的眼眸，依旧是那片亘古不变的冰冷。
他一步步走向那具跪地求饶的无头尸身，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朱红咒印便明亮一分，周身的神圣威压也愈发厚重。
“天地大劫在即。”
他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整个天地的重量，“但愿你的死，能为这方天地，稍缓劫数。”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了母虫的面前，缓缓抬起了那只没有结印的左手。
母虫的本体感受到了那股不容置疑的绝杀之意，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啸：“不！不要！”
纪无终一掌轻轻按下。
没有巨响，没有气浪。
他的手掌落在那具无头身躯上，那具身躯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
在纪无终的眼中，他看到的并非血肉的崩溃。
他看到的是，构成这妖物存在的无数扭曲的因果线，在这一掌之下被强行抹去、抚平。
组成它身体的每一丝邪异妖力，都被还原成了最纯粹、最干净的天地灵气。
点点白色的光芒，如夏夜的萤火，从那消散的躯体中逸散而出，缓缓升腾，最终彻底消逝在了虚空之中。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尘归尘，土归土。
一掌之下，形神俱灭。
做完这一切，纪无终缓缓收回手掌，静立了片刻。
随后，他转过身，迈步走向那个倒在远处石壁下的身影。
秦绝依旧昏迷着，嘴角还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秀眉紧蹙，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气息微弱，胸口那处遭受重击的地方，骨骼尽碎，内腑也受到了严重的震荡。
纪无终走到她的身边，缓缓蹲下。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上，一缕青色的光芒悄然凝聚。那光芒充满了生机与暖意，温润如春风。
他将指尖，轻轻点在了秦绝的眉心。
青光如水，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遁入了秦绝的体内。
光芒所过之处，她体内紊乱的灵力被瞬间理顺，破碎的骨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愈合，受损的脏腑也被浓郁的生机所包裹、修复。
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两下。
眼看她即将醒来，纪无终眼中的炽白光焰，却如同燃尽的烛火，开始迅速地黯淡、消退。
那股笼罩整个地窖的浩瀚神威，也如潮水般退去。
遍布他全身的朱红色咒印，光芒一闪，尽数隐没回皮肤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一声带着点虚弱和痞气的呻吟，从纪无终的喉咙里发出。
那双恢复了黑色的眼眸中，神采刚刚凝聚了一瞬，便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和剧痛所淹没。胸口那被贯穿的血洞，以及全身的伤口，在神力退去之后，再次叫嚣着它们的存在。
纪无终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
他身子一软，向前一倒。
“噗通。”
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刚刚被他救醒、即将睁开眼睛的秦绝身上，脑袋还很精准地埋在了人家胸前柔软的所在。
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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