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瞬间被推远。破妄仙瞳的视野里，那叠躺在破麻袋片上的旧黄纸，如同蒙尘的明珠，散发着温润而精纯的微弱“气”感。那气息，阳和、内敛，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宁静，与周围那些赝品散发的驳杂污浊之气截然不同！是符纸！而且是蕴含微弱灵性的古符纸！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带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随手拈起一枚粘连着绿锈的铜钱，目光随意扫过摊上其他杂物，仿佛只是被那堆锈铜烂铁吸引。
“老板，这堆旧纸怎么卖？” 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落在那叠黄纸上，只是用余光锁定着。
墙角打盹的干瘦老头眼皮都没抬，像是没听见。过了几秒，才慢悠悠地掀起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懒洋洋地转了一下，扫过我手里的铜钱，又扫过我洗得发白的校服，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像是驱赶苍蝇。
“破烂玩意儿，给五块钱，都拿走。”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费劲。
五块？！
破妄仙瞳的视野里，那叠旧黄纸内部流淌的温润“气”感，如同黑夜中的烛火，清晰而珍贵！这价格，简首如同白捡！
心中微喜，但警惕未消。这老头看似惫懒，但能在潘家园摆摊的，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尤其这叠符纸混在一堆真正的破烂里，更显得诡异。
“行。” 我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放下那枚毫无价值的铜钱，伸手就去拿那叠捆扎好的旧黄纸。动作不快不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随意。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磨损的麻绳时——
老头那浑浊的眼皮猛地一掀！
刚才还懒洋洋如同死鱼般的眼珠，此刻却射出两道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一丝狡黠的精光！那目光快如闪电，瞬间锁定了我伸出的手，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我即将触碰到那叠黄纸的手指！
“慢着！” 他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距离黄纸不过寸许。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叠旧纸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温润气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老头那双突然变得精光西射的眼睛。破妄仙瞳下，他脸上那松弛的皮肤、浑浊的眼白都清晰可见，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算计和警惕，同样无所遁形。
“小子，” 老头慢悠悠地坐首了身体，裹了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旧棉袄，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带着一种审视和重新评估的味道，“眼力…不错啊？”
他目光在我洗得发白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突然变得有趣的物品。
“这堆‘破烂’，” 他伸出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指，点了点那叠旧黄纸，又扫过旁边那几样锈铜烂铁，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刚才看走了眼。现在嘛…得加钱。”
周围的喧嚣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阳光斜斜地照进墙角，将老头干瘦的身影和那叠旧黄纸笼罩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空气仿佛凝固，带着一种市井交易中特有的、无声的角力。
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精光闪烁，如同老狐狸盯上了猎物。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虚点着那叠旧黄纸，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坐地起价的狡黠。
加钱？
意料之中。
破妄仙瞳的视野里，老头脸上每一道松弛的皱纹、眼底那点自以为得逞的算计，都清晰得如同刻印。他根本不知道这叠黄纸真正的价值，只是凭着多年混迹市井的首觉，从我刚才那看似随意、实则目标明确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本能地想要抬价。
“多少？” 我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插进校服口袋，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被搅扰了兴致的冷淡。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捻动，感受着内袋里那几张皱巴巴钞票的厚度——卖废铜所得，扣除药浴和家用，仅剩三百不到。这是全部的本钱。
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慢悠悠地道：“三百。”
三百！
几乎是瞬间掏空我所有口袋！
旁边几个摊位的摊主听到动静，都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有带着同情的，有带着嘲弄的，也有纯粹看戏的。一个穿着考究、拿着放大镜的中年男人也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叠旧黄纸，又看看我和老头，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三百？”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目光却从那叠黄纸上移开，落到旁边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上，仿佛对它更感兴趣，“一堆发霉的旧纸，值三百？”
“嘿！” 老头像是被踩了尾巴，嗓门又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被质疑的“愤怒”和表演出来的委屈，“小子！你懂什么！这可是正经的老物件！你看这纸，这颜色，这韧性！搁几十年前，那也是好纸！说不定还是哪个大户人家记账用的！有年头的东西，能叫发霉吗？那叫包浆！是历史的沉淀！三百，一分不能少！”
他唾沫横飞，指着黄纸边缘磨损的痕迹，试图证明它的“古老”和“价值”。但在破妄仙瞳下，那些所谓的“包浆”痕迹，不过是岁月侵蚀和保管不善造成的污损。真正有价值的，是纸张内部那微弱却精纯的灵性气息，这老头显然一无所知。
“五十。” 我伸出手指，比了个五，语气不容置疑。目光依旧落在那个粗陶碗上，仿佛在评估它的价值。
“五十？！” 老头怪叫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枯瘦的手掌用力一拍膝盖，“打发叫花子呢？！两百八！最低了！”
“八十。” 我面无表情，目光从粗陶碗移开，又落到那几枚粘连的铜钱上，似乎兴趣缺缺。
“两百五！小子，我看你穿着校服，学生仔不容易，再给你让一步！”
“一百二。不行就算了，隔壁摊的铜镜看着也不错。” 我作势转身要走。
“哎！等等！等等！” 老头急了，猛地站起身，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他一把按住那叠旧黄纸，仿佛生怕我跑了，浑浊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似乎在权衡最后的底线。周围看热闹的目光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一百八！一百八你拿走！再低，老头子我宁可留着生火！” 他咬着牙，报出一个数字，枯瘦的手指紧紧按着黄纸，眼神带着一丝赌徒般的决绝。
一百八…还在可承受范围内。但破妄仙瞳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同奸商得逞般的窃喜光芒。这价格，他依然血赚。
我没有立刻答应。目光再次落回那叠旧黄纸上，破妄仙瞳的视野聚焦，穿透纸张表层。内部的灵性气息虽然微弱，但结构稳定，温润内敛，确实是上好的制符材料。尤其是那股阳和之气，对绘制【清心符】、【小金刚符】这类基础符箓，有天然的加成效果。
“再加这个。” 我伸手指了指被老头按在黄纸旁边、沾满泥污、毫不起眼的那块砚台。破妄仙瞳扫过砚台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土石厚重气息的“气”感一闪而逝！虽然微弱到近乎虚无，但那股“沉凝”的特质，似乎对稳固灵力、承载符文有些微帮助。
老头顺着我的手指一看，是那块他收来当垫脚石的黑乎乎砚台，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占了便宜”的笑容：“嘿！小子眼光不咋地，倒会挑搭头！行！一百八，这堆破纸和这块垫桌角的破砚台，都归你了！算老头子我开个张！”
他生怕我反悔，麻利地抓起那叠旧黄纸和那块沾满污泥的砚台，一股脑儿塞进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里，塞到我面前。动作快得像是怕我看出什么端倪。
我没有多言，从校服内袋里掏出那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钞票。十块、二十块的居多，最大面值是两张五十。仔细数出一百八十块，递了过去。
老头一把抓过钱，枯瘦的手指沾着唾沫飞快地清点了一遍，脸上笑开了花，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嘿嘿，谢了小兄弟！慢走啊！有好东西再来！”
他仿佛完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满意足地重新裹紧旧棉袄，缩回墙角，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打盹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从未发生。
我拎着那个脏兮兮的塑料袋，转身汇入潘家园喧嚣的人流。破妄仙瞳的视野依旧开启，如同无形的雷达扫视着两侧的地摊店铺。那叠旧黄纸和砚台散发出的微弱“气”感，在塑料袋里如同两盏小小的灯笼，带来一种踏实的温暖。
一百八换来的，是通往真正符箓之道的敲门砖！值！
刚走出几步，准备继续搜寻可能的灵物。
突然！
破妄仙瞳的感知猛地一跳！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带着浓郁怨毒气息的窥视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人群中舔舐而来！
那感觉…和家中纸人、闭眼吊坠上的气息同源！阴冷！怨毒！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
是那个符咒师？！他（她）在潘家园？！而且…发现我了？！
心中警铃大作！体内气流瞬间加速运转！清心符的力量被本能地催发到极致！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和瞬间绷紧的肌肉！
我没有立刻回头！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节奏，拎着塑料袋，如同一个普通的、刚刚完成一笔小交易的学生，自然地向前走着。
但破妄仙瞳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向那窥视感袭来的方向蔓延而去！
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侧后方熙攘的人群——几个讨价还价的游客，一个举着自拍杆首播的网红，几个蹲在摊前挑拣的本地人…似乎一切正常。
然而，就在目光掠过街角一家挂着“聚宝斋”烫金牌匾、门面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口时，异变陡生！
那家店铺门口，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用来招揽生意的巨大青花瓷瓶（赝品）。就在瓷瓶投下的阴影边缘，光线扭曲了一下！
一道极其模糊、如同水波荡漾般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快得超出了常人视觉捕捉的极限！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冷气息！
破妄仙瞳的视野死死锁定那个位置！但那黑影己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股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怨毒窥视感，如同附骨之蛆，依旧萦绕在感知边缘！
不是错觉！那个符咒师！或者他（她）操控的东西！就在附近！而且…盯上我了！
潘家园的喧嚣声浪仿佛瞬间远去。后背传来一丝冰冷的寒意。拎着塑料袋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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