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的仪器嗡鸣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血腥味混合着浓烈的药香,在紧绷的空气中凝成粘稠的实体。苏媚指缝间渗出的那抹猩红,在幽蓝屏幕光的映照下,刺眼得如同地狱的情柬。
她扶着操作台,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煞白的脸上惊骇与贪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冰冷与锐利。那双桃花眼死死钉在厚重的金属门上,仿佛要穿透钢板,看清门外叩击的幽灵。
笃!笃笃!
夜枭叩枝般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和…嘲弄。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心跳的间隙,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诊室内岌岌可危的平衡。
窗外的暗红微光一闪而逝,如同毒蛇吐信。阴符门的毒牙,己经抵住了咽喉!
而我,瘫在冰冷的金属诊疗床上,口鼻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识海深处,混沌珠虚影在爆发了那毁天灭地的“位格”威压后,重新陷入沉寂,只留下被撕裂搅动的精神风暴和一片狼藉的剧痛废墟。破妄仙瞳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的风暴中摇曳不定。
但就在这片废墟和剧痛之中,一丝异样的“清醒”如同冰水浇头,强行刺穿了混沌!
苏媚受伤了!被混沌珠的反噬所伤!
肘部的伪装引爆,制造了“濒死”假象,也干扰了她的第三针!
门外,是索命的恶鬼!
三方!脆弱的三角!致命的平衡!
苏媚缓缓首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优雅。她抬手,用白大褂的袖口,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不像是在擦拭污秽,更像是在打磨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她没有看我。但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己经将我牢牢锁定。
“看来,”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慵懒,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淬了毒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平静,“有客人,比我还心急,想看看你这块‘璞玉’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她的话音刚落!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猛地从厚重的金属门外炸开!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沉重巨物高速撞击的声音!整扇坚固的合金门框连同周围的墙壁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簌簌落下灰尘!门板向内凸起一个骇人的弧度,中心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向内凹陷的恐怖拳印!金属扭曲撕裂的边缘,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微光!
阴符门!他们根本不是在敲门!他们是在用暴力,用蕴含了阴毒咒力的力量,强行破门!
紧接着!
嗤嗤嗤——!
无数道细密、尖锐、如同万千毒虫啃噬金属的刺耳声响,从那凹陷的拳印边缘疯狂蔓延开来!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液体,从撕裂的金属缝隙中汩汩渗出,沿着门板向下流淌!所过之处,坚固的合金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带着腥臭味的白烟!门锁的位置,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形!
剧毒!蚀金腐铁的剧毒!混合着阴邪的咒力!
“尸煞腐金水…” 苏媚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厌恶,如同看到肮脏的蛆虫,“阴符门的老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她的身体依旧没有动,只是那双桃花眼,微微转向了我。那目光,如同深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指令。
演下去!
演好这个“濒死”的鱼饵!
心领神会!甚至不需要思考!求生的本能和破妄仙瞳在剧痛中强行凝聚的“表演”天赋瞬间被激发到极致!
“呃…嗬嗬…” 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眼睛猛地翻白,瞳孔涣散,口角无法抑制地溢出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沫(用力咬破了口腔内壁)!那只包裹着纱布、刚刚被“三阳断续膏”治疗过的手,此刻也如同癫痫般疯狂抽搐,纱布迅速被新鲜的、大量的鲜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触目惊心的红梅!
濒死!重伤反噬!生机断绝!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所能呈现的一切“死亡”征兆,毫无保留地、甚至夸张地展现出来!识海中残留的剧痛风暴,更是为这副惨状提供了最真实的“背景音”!
轰!哐啷!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的撞击!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悲鸣!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再也承受不住内外交加的腐蚀与巨力,中心被腐蚀融化的部分如同烂泥般向内塌陷!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暗红毒液、冒着腥臭白烟的破洞,赫然出现!
冰冷的、带着浓郁阴煞气息和血腥味的夜风,猛地从破洞灌入!吹散了诊室内凝滞的药味,也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破洞外,并非预想中的凶神恶煞。
只有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翻滚涌动的黑暗。那黑暗并非夜色,而是由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飞虫组成的虫云!它们无声地振翅,形成一片隔绝视线的死亡帷幕。虫云深处,两点暗红色的光芒幽幽亮起,如同地狱恶鬼的瞳孔,冰冷、怨毒、死死地锁定在诊疗床上“濒死抽搐”的我身上!
没有声音。只有虫翅摩擦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嗡鸣,以及那两点红芒中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贪婪杀意!
来了!正主!那个操控纸人、发动【血魂引】的符咒师!他(她)就藏在这片噬魂虫云之后!
苏媚依旧站在操作台前,背对着破门而入的死亡虫云。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我那“精彩绝伦”的濒死表演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那弧度,一闪而逝。
随即,她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又拈起了那根三寸银针。针尖在幽蓝的屏幕光下,闪烁着一点寒星。
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银针的针尖,轻轻点向操作台上,一个盛放着某种深紫色、粘稠如膏、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玻璃皿。
“既然来了,” 苏媚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清晰地穿透了虫云的嗡鸣,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却又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杀机,“就别空着手回去。”
“我这儿,正好有份‘回礼’。”
针尖,触碰到了那深紫色的粘稠液体。
嗡!
一点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紫芒,瞬间在针尖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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