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废弃汽修厂里只剩下劣质音响还在徒劳地嘶吼着过时的摇滚，震耳欲聋，却只衬得这片空间更加诡异和空茫。机油味、汗臭味、劣质烟味凝固在空气里，混合着一种新的、令人心悸的味道——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张浩天那如同被踩住脖子的野狗般、断断续续的哀嚎。
“我的腿…我的腿啊…废了…肯定废了…” 他蜷缩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昂贵的潮牌外套蹭得一片狼藉，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那张总是写满傲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冷汗混合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弯曲的右腿，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声变调的呻吟。
疤脸赵刚第一个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他脸上那道刀疤剧烈地抽搐着，眼神如同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我，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恐惧。他猛地扑到张浩天身边，声音都变了调：“天哥！天哥你怎么样？！” 他想去碰张浩天的腿，却又不敢，手足无措。
“操！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疤脸猛地抬头，朝着那群呆若木鸡的混混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跳。
这一声吼，如同解除了定身咒。黄毛、瘦子还有其他几个混混如梦初醒，脸上的惊骇瞬间被恐慌取代。有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有人下意识地想去扶张浩天，又被他惨烈的嚎叫吓得缩回手；还有人眼神惊恐地扫视着我，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混乱。彻底的混乱。
我站在原地，校服的下摆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拂动。体内那缕新生的气流在刚才那精准一击后略有消耗，但丹田处暖流滋生，正缓慢恢复。破妄仙瞳的视野扫过全场。
疤脸的惊怒与忌惮，黄毛瘦子的恐惧与茫然，其他混混的六神无主…还有地上张浩天那扭曲的痛苦和刻骨的怨毒，如同沸腾的油锅，清晰无比地映照在我的“眼”中。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尚未完全消失。我缓缓抬起脚，迈步向前。
靴底踏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声。声音不大，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包围圈瞬间崩溃。挡在前面的混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劈开，惊慌失措地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向门口的路。没人敢与我对视，更没人敢阻拦。他们的眼神躲闪着，充满了惊惧，仿佛在躲避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我目不斜视，脚步沉稳，一步步走向那半开的铁皮小门。路过张浩天身边时，他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哀嚎声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而惊恐的喘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脚，仿佛怕我下一刻就踩断他的脖子。
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只是平静地走过，像拂过一片尘埃。
走出铁皮门，踏入外面清冷的夜色。身后厂房里的混乱、嚎叫、嘶吼、劣质音乐的喧嚣，瞬间被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卷走了厂房里污浊的气息，也吹拂着额前微湿的发丝。
没有回头。我沿着来时的路，不疾不徐地往回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清晰地回响，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路灯昏黄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孤寂，却带着一种斩破荆棘后的锐利。
力量。
掌控。
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是执刀的猎人。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张浩天只是开始，是前世那场血腥碾压的序曲。那个神秘的窥视者，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未知力量，如同悬顶之剑。还有林清雪…那个冰冷眼神带来的刺痛，依旧深刻。
体内那缕气流在夜风中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天地灵气（尽管稀薄到近乎于无），缓慢却坚定地增长着。破妄仙瞳的视野笼罩着西周，警戒着任何一丝异常波动。
走到棚户区边缘，转入那片如同迷宫般杂乱、光线更加昏暗的巷道时，脚步微微一顿。
破妄仙瞳的感知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水波荡漾般的异样波动！那感觉…和之前在公园入口处、在汽修厂屋顶感受到的窥视感，如出一辙！冰冷，隐晦，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又来了！
我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向巷道深处，一片被高大歪斜的违章建筑阴影彻底吞噬的区域！那里漆黑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兽口。
是谁？！阴魂不散！
体内气流瞬间加速运转，凝聚于双目，破妄仙瞳的洞察力提升到极致！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狠狠刺入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然而，除了被风吹动的破旧塑料布发出的哗啦声，以及远处几声若有若无的犬吠，那片阴影里…空无一物！没有热源，没有呼吸气流，没有能量波动！仿佛刚才那丝异样，真的只是夜风带来的错觉。
但我的首觉，那缕源自《混沌造化经》的气流，却在无声地发出尖锐的警告——它就在那里！就在那片黑暗里！只是…隐藏得更深了！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这感觉，比面对张浩天那帮混混时更加危险！对方如同暗夜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发出致命一击。
我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那片死寂的黑暗。足足过了十几秒，那丝被窥视的感觉才如同潮水般彻底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脚步再次迈开时，体内的气流运转得更加谨慎，破妄仙瞳的警戒范围扩展到最大。对方在暗，我在明。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力量…需要更快地提升！刻不容缓！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一片漆黑寂静。父母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父亲沉闷的鼾声和母亲压抑的、带着惊悸的啜泣。显然，今晚疤脸他们的到来，给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脚步落在地板上，轻得像猫。
然而，就在我推开自己房间那扇薄薄木板门的瞬间——
破妄仙瞳的视野里，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异样“气”感，如同黑夜中的一点磷火，瞬间攫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那不是活物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邪和怨毒！
目光瞬间锁定！
就在我的床脚边，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垃圾，不是杂物。
那是一个…纸人！
巴掌大小，用粗糙的黄裱纸剪成，边缘还带着毛刺。形态极其简陋，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但就在那纸人的胸口位置，却用某种暗红色的、干涸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诡异扭曲的符号！像是一只竖立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又像是一道扭曲的符文！
那冰冷、阴邪、怨毒的气息，正是从这个诡异的符号上散发出来的！它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无声无息地污染着这狭小的空间！
一股寒气，比深秋的夜风更冷十倍，瞬间从我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谁？！什么时候？！
我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整个房间！门窗紧闭，用毯子塞住的门缝完好无损！对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东西送进来的？！
张浩天？不可能！他和他手下那群混混，绝没有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
是那个窥视者？！
破妄仙瞳的视野死死锁定那个诡异的纸人。那暗红色的符号在视野中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冷邪异气息的黑色“气”，正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从符文中渗出，试图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这东西…绝不仅仅是恐吓！它在散发着某种恶毒的诅咒或者标记！如同一个无形的锚点，牢牢锁定着这个房间，锁定着我！
杀意，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在我胸中沸腾！比面对张浩天时更胜百倍！动我家人者，死！
没有任何犹豫！我一步上前，体内那缕气流瞬间催动至极致，凝聚于右手食指和中指！
指尖之上，一点微弱却精纯的、带着温煦阳和气息的淡金色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
《混沌造化经》炼气篇中记载的最基础、也是唯一能调用的驱邪破秽法门——【纯阳指】！
“破！”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房间！
凝聚了全身灵力和极致杀意的双指，带着那点淡金色的纯阳毫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狠狠点向纸人胸口那个散发着阴邪气息的诡异符文！
指尖未至，那点纯阳毫光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在那团弥漫的阴冷黑“气”之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
那团阴冷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腾、扭曲，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冒起一股肉眼难辨的、带着腥臭味的青烟！纸人胸口的诡异符文，在纯阳毫光的冲击下，那暗红的颜料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颜色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强行抹去了一部分！
“呃啊——！”
一声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怨毒和痛苦的嘶鸣，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非男非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非人的特质！
与此同时，那巴掌大的纸人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猛地自燃起来！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惨绿色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幽火！火焰无声无息地吞噬着粗糙的黄裱纸，瞬间将其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连一丝烟气都没留下！
房间内那股阴冷、邪异、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被狂风吹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我指尖那点淡金色的毫光，在灰烬上方缓缓熄灭。体内那缕刚刚恢复不久的气流，在刚才这全力一击下，再次消耗了大半，传来阵阵空虚感。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眼神冰冷地盯着地上那撮不起眼的灰烬。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破妄仙瞳的视野里，那灰烬中再无任何异常气息残留。但刚才那声遥远而怨毒的嘶鸣，却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
对方…受伤了？还是仅仅被惊退？
这纸人…是警告？还是…某种追踪标记的前奏？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冰冷的杀机，如同寒潮般席卷全身。这都市的夜，比想象中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我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干净的纸巾，将那撮灰烬仔细地包裹起来。这东西，或许…是线索。
窗外，夜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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