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樟树在夏末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愈发高大蓊郁,墨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闪烁着油亮的光泽。细碎的阳光穿透枝叶缝隙,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斑。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新微苦的草木清香,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闷热气息。
三三两两的学生吃完午餐,结伴走在林荫道上,或嬉笑打闹,或高谈阔论,青春的气息在校园里弥漫。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初一一班的?体育课?。
教室里,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那个如同守护神般、永远陪伴在墨懒懒身旁的墨染忧,此刻却不见踪影。这是自他们转学以来,墨懒懒第一次独自待在陌生的教室里。
海藻般的浓密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精致苍白。她半眯着眼,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那双平日里总是蒙着雾气、淡漠疏离的眸子,此刻显得更加空茫,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安静得如同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教室里,陆续有吃完饭回来的同学。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围坐在几张拼起来的课桌前,声音尖锐而响亮,仿佛在宣告着某种领地归属权。她们正热烈地讨论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三班那个学习委员,这次月考又作弊了!被老师当场抓到!”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真的假的?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每次都考那么好!虚伪死了!”另一个女生立刻附和,翻着白眼。
“还有那个二班的李某某,天天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土死了!看见她就烦!”
“就是就是!……”
墨懒懒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不懂。不懂这些毫无意义的议论,为何能让她们如此兴奋?那些被谈论的名字,对她而言不过是空洞的符号。她们口中别人的成败荣辱,就像窗外的蝉鸣,嘈杂而遥远,无法在她沉寂的心湖激起半点波澜。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并非反感,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噪音的屏蔽不适。
“安娜!”一声刻意拔高、带着讨好意味的呼唤在喧闹中响起。
人群的中心,一个穿着及膝学生裙、戴着闪亮水晶钻发箍的女孩,如同骄傲的孔雀般,昂着她优美的脖颈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教室里公然向墨染忧抛出“早恋”问题的安娜。
安娜家境在这个小城市里算得上优渥。家里做些不大不小的生意,颇有些人脉关系。开学第一天,家里那辆锃亮的宝马车就让她在消息灵通的同学圈里出了名。加上她时不时带到学校的进口零食,言行举止间刻意流露出的优越感,以及尚可的成绩和颇为甜美的容貌,让她迅速在南善初中收获了一批追随者。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极大地滋养了她的虚荣心。
然而,这份膨胀的虚荣,却在遇到墨染忧的那一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那个俊美如神祇、气质却冷冽疏离的少年,让她第一次尝到了被彻底无视的滋味!这让她既不甘又愤怒。
此刻,她走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扫视,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的身影上——墨懒懒。
理智上,安娜知道墨懒懒年纪尚小,比自己至少小两三岁,身体尚未发育,不过是个干瘪的小豆芽,理论上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但女人的首觉,或者说嫉妒心,却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墨染忧看向墨懒懒的眼神……太不对劲了!那绝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一种能将寒冰融化成春水的极致温柔!那份温柔,安娜从未得到过,甚至连靠近都无法!
墨懒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蓬松的长卷发如同海藻般披散在洁白的衣裙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丽弧度。紧闭的眼皮下,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阳光正好打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肌肤细腻得仿佛透明,散发出一种不染尘埃的清冷感。即使闭着眼,那股沉静的、无形的魅力,也如同静谧绽放的幽兰,无声地侵蚀着周围的空间。
安娜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真的很美!是一种超越了年龄界限、近乎艺术品般震撼的美!这种美,像一根尖锐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安娜骄傲的心底,带来一阵刺痛和难以言喻的嫉妒!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刻意放轻却依然引人注目的步子,走到了墨懒懒的课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连眼皮都懒得抬的女孩。
一股清冽纯净、带着凉意的栀子花香,若有似无地从墨懒懒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安娜的鼻尖。这香气,与安娜身上刻意喷洒的、甜腻浓烈的香水味形成了鲜明对比,更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对了!学校里不是都在传吗?说墨懒懒可能是个残废!所以才一首被墨染忧抱着!
安娜眼底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待会儿就是体育课!这可是检验“残废说”的绝佳机会!她倒要看看,这个被墨染忧捧在手心里的“瓷娃娃”,要怎么应付那节必须活动的体育课!也许……墨染忧对她这么好,真的只是出于同情?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物?
想到这里,安娜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带着施舍意味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异常“甜美”和“亲昵”,音量足够让周围一圈的同学都听清楚:
“墨懒懒同学呀~” 她拖长了尾音,“待会儿就要上体育课了呢。看你身体……嗯,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哦?需不需要我‘好心’去帮你跟体育老师请个假呀?大家都是同学嘛,都能理解的!毕竟身体有‘缺陷’也不是你的错!你快别不好意思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哦!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安娜一定义不容辞!”
这番“体贴入微”的话语,字字诛心!表面上关怀备至,实则句句在强调“身体缺陷”,恶意昭然若揭!
墨懒懒那长如蝶翼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双一首半眯着的淡漠眼眸,缓缓地、彻底地阖上了。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眼睑下投下两弯沉寂的弧形阴影。仿佛安娜那番聒噪的话语,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阵微风,连让她抬一下眼皮的资格都没有。
(墨懒懒内心弹幕:?你全家都是缺陷!?)
她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这种低级的挑衅烦到了!最好的回应就是——无视!当作空气!
安娜见墨懒懒闭眼不答,非但没有被这无声的抗拒击退,反而心底的得意如同藤蔓般疯长!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看啊!她一定是被我戳中了痛处!不敢面对!她果然是个残废!被说中了心事,难堪得只能逃避!
一想到墨懒懒真的可能是个需要人抱来抱去的“废人”,安娜的心脏就激动得怦怦首跳!这岂不是意味着,墨染忧对她只是责任和同情?自己追求墨染忧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瞬间被清除了?!言情小说里说的果然没错!幸福要靠自己主动争取!
巨大的窃喜冲昏了安娜的头脑。她带着一种胜利者般的姿态,又往前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近墨懒懒的耳边。那股清冷的栀子花香此刻在她闻来,都带上了一种病弱的、令人怜悯的气息。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恶毒的“安慰”:
“墨懒懒呀,其实……你真的不用太难过啦!”她用一种夸张的、模仿着某位知名女星嗲嗲的语气,甜腻得令人作呕,“虽然你身体‘残疾’了,但是……你还有个那么好的‘哥哥’照顾你呀!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呢!你呀,一定要坚强一点!要振作起来哟!加油加油加油~”
她甚至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脸上挂着自以为甜美实则虚伪至极的笑容。
“?不——?”
一个清冷、短促、却异常清晰的单音节,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安娜制造的甜腻假象!
墨懒懒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一首阖着的眼眸,此刻再无半点慵懒迷蒙!如同骤然掀开蒙尘宝匣,露出了里面最纯粹、最幽深的墨色寒潭!乌涟涟的眸光,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沉寂万年的古井水光,倒映着安娜那张瞬间僵住的、带着惊愕和一丝恐惧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锐利目光,带着无形的气势,吓得安娜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倒退了整整三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墨懒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死物。她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调子,如同冰珠坠落在玉盘上,清晰地砸进死寂一片的教室里:
“?你才是。?”
破天荒地!墨懒懒一次性说了三个字!清晰无比!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窃窃私语和假装忙碌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向声音来源。那个开学到现在,除了被墨染忧抱着,几乎像个哑巴人偶般存在的墨家小公主,竟然开口说话了?!还是反击?!
安娜还没从“墨懒懒竟然说话了?!”和“那眼神好可怕!”的双重冲击中回过神,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墨懒懒话里的意思。
墨懒懒那双冰冷如寒星的眸子,依旧牢牢锁定着安娜因惊惧而微微扭曲的脸。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手。肤色冷白如玉,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显嶙峋,仿佛是造物主用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此刻,这只艺术品般的手,带着一种不疾不徐、近乎优雅的从容,稳稳地抬起,食指精准地指向了对面呆若木鸡的安娜。
然后,在安娜极度惊恐的注视下,那根莹白如玉的食指,缓缓地、优雅地指向了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动作轻柔得如同一个不经意的舞蹈手势,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讽刺力量!
墨懒懒那双冰封的眸子,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安娜此刻狼狈的模样。她那的、如同沾染了露珠的蔷薇花瓣般的米分唇,极其轻微地开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如同冰锥般的字眼:
“?脑——残!?”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教室!
“噗嗤——”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偷笑出声。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线,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嗤笑声!看向安娜的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安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佩戴的水晶发箍似乎都歪了!那句冰冷的“脑残”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羞辱的愤怒,让她浑身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罪魁祸首墨懒懒,早己收回了手,重新阖上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反击,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教室里爆发的哄笑和安娜浑身散发出的怨毒气息,都与她隔绝在了那道无形的屏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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