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羽端坐琴台，挺拔的身姿如孤峰峙立，繁星纹路的长袍随动作漾起粼粼银光。
他指尖轻挑琴弦，霎时海潮般的音波席卷殿堂，幽蓝音浪在空中盘旋成涡，竟凝出万千星辰悬于穹顶。
“碧海潮生曲…”
娄清焰攥紧柴赊月衣袖的指尖微微发颤，“竟真能引动星象异变！”
伶澈的呼吸骤然凝滞。
他身体前倾的弧度泄露了震惊，与伶羽隔空相望的视线里，一方是胜券在握的倨傲，一方是破碎的不可置信。
他抿紧的唇线微微颤栗，眼底惊涛翻涌。
那分明是唯有天厢琴主才能奏响的星辰引。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殿内陷入诡异的静默。退潮的星辉残留在琴声流转，映得伶羽眼瞳如坠星河。
柴赊月敏锐地捕捉到伶澈瞬息万变的神情。
她眯起秋水般的眸子，附在娄清焰耳边低语：“看来鸣玉殿的裂痕，比我想象的更深，或许他才是宿主。”
少年凝视天厢琴的眼神，与她执掌幽篁弓时如出一辙，只是那目光里还掺杂着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你是说，他就是伶澈？”娄清焰顺着视线望去。
少年阴郁的面容上，震惊正被某种更黑暗的情绪蚕食，像不愿相信真相的困兽。
那神情让娄清焰心尖蓦地一疼。
她压低声音：“若他才是真主，那伶羽怎能……”
众人皆知，天厢琴实乃可运转星辰浩海之力，治愈重伤之神器，一经认主，便不可更改。
况且伶羽乃天资平平之辈，又岂能奏响天厢琴？
“神器认二主必有蹊跷。”
柴赊月目光扫过高座上面容模糊的伶徽，“多半是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娄清焰轻嗤，“堂堂殿主行此龌龊，当真令人不齿！”
*
众人纷纷齐声鼓掌，口中的赞誉如潮水般涌来：
“伶师兄，这首碧海潮生曲当真有‘大珠小贝落玉盘’的绝妙！”
“难怪能被神器选为主，这星辰流转般的指法，分明是受上苍眷顾的神技！”
“我等日后定要潜心求教，沾染写着通灵琴音的仙韵！”
声声奉承之词入耳，伶羽只觉周身暖意流淌。他攥紧泛着银芒的琴弦，分明能感觉到那些艳羡的目光正将他烘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微阖的眼眸突然睁开，漆黑眼眸里倒映着穹顶星辰，嘴角扯出个弧度：
“诸位同门过誉了，不过是得了些许机缘，比起先辈不足挂齿。”
他语气谦逊，眉梢眼角却都带着笑意，连指尖的银芒都显得格外张扬。
“前任琴主曾言，我伶羽能奏响天香琴，实乃星辰所佑。”
言罢，他面色沉稳，目光却似有意无意地扫过伶澈那惊愕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
蓦地，角落里似有暗流涌动。
“你这等废材资质，也能操控星辰之力？简首滑天下之大稽！”
“莫不是你父子二人暗地动用了什么禁术，致使天厢琴认错主子。”
“正是，前日我分明见伶澈师兄在后山弹奏碧海潮生曲，星辰洒满梧桐林。”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伶羽，质疑声此起彼伏。
伶羽登时勃然变色，寒光凛凛的目光如利刃般扫向众弟子，逐个逼视，似要从众人眼中揪出那暗中谮毁之人。
他蓦地扯起一抹僵硬笑纹，深线却冷得像浸过三九寒冰：“一派胡言！不过是嫉妒我能得神器认主，便编造出如此谎言。”
“区区附庸之辈，也配妄议神器认主？天厢琴三岁便与我灵犀相通，怎会不辨尊卑，认伶澈那等跳梁小丑！”
伶澈紧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他心中的愤怒和痛苦如火山般即将喷发，却又强忍着没有发作。
最后一次…
这时，一首沉默的伶徽缓缓开口：“住口羽儿！休要失了礼数。”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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