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月亮白得瘆人。
她第一次苏醒时，鼻腔里充斥着马厩的腐臭味和男人身上的汗酸味。
枕砚的意识己经模糊成一团雾，但她枕书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压在上方的男人，左脸有道蜈蚣般的刀疤，黄牙间喷出的热气带着蒜臭。
“小美人儿，别怕…”男人粗糙的手正扯着腰封，另一只手己经探入衣襟。
枕书记得自己当时笑了。
是的，笑了。
因为就在那一刻，她感受到丹田处涌起一股陌生的热流，像是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苏醒。
指甲暴涨成爪的瞬间，她听见自己说：“你该怕的人是我。”
第一颗心脏在她掌心停止跳动时，温热的血液溅到唇边，她下意识舔了舔。
咸的，带着铁锈味。
另外两个想逃的杂碎死得更快。
她拧断他们脖子时，甚至能听见颈椎骨节错位的脆响，像折断嫩竹。
“黑心…烂肺…”
枕书在黑暗中无声地复述着当时的话，指尖在锦被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数着那些人的罪状。
枕砚永远不会知道，她杀人时哼着小调，是冶湛常给枕砚唱的那首《月下酌》。
想到冶湛，枕书的表情阴沉下来。
她永远记得自己浑身是血地站在他床前的样子。
月光下的冶湛睡颜安详，全然不知他亲手酿的梨花酿里被人下了药，不知枕砚正经历着什么。
“你也该死。”
枕书当时这样对沉睡的冶湛说，利爪悬在他咽喉上方颤抖。
但最终她没有下手。
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枕砚这具身体的心脏在那一刻抽痛得厉害，像是某种本能的阻拦。
枕书猛地睁开眼，从回忆中抽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己经恢复了枕砚喜欢的圆润形状。
多可笑，枕砚至今还以为那天是“突然获得力量”，完全不知道是她枕书的存在。
“你保护她纯洁的心灵，我守护她干净的双手。”
枕书对着虚空呢喃，像是在与某个不存在的人对话，“但这具身体迟早会完全属于我。”
冶湛的剑尖微微颤动，他死死盯着枕书猩红的眼眸，声音沙哑：“你是说，从那时起，你就己经…”
“一体双魂。”
枕书冷笑，指尖妖力凝聚成细小的血色闪电，在昏暗的殿内噼啪作响，“她懦弱得可笑，连恨都不敢，而我…”
她红瞳中闪过一丝狠戾，“替她做了所有她不敢做的事。”
冶湛的指节攥得发白，无羁剑在他手中嗡鸣，仿佛感应到他翻涌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她，声音低沉：“枕砚她…知道你的存在吗？”
“她？”枕书讥诮地勾起唇角，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那个连自己影子都怕的蠢货，只会躲在角落里发抖，还以为那些力量是凭空得来的。”
她突然逼近一步，红瞳如血，首首望进冶湛眼底，声音带着几分挑衅：“怎么？知道真相后，后悔说喜欢我了？”
冶湛的呼吸一滞，剑尖微微下垂，却没有收回。
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愤怒、心疼、挣扎…
最终化作一声低哑的叹息：“…我没有。”
“撒谎。”
枕书冷笑，指尖的血色闪电骤然暴涨，“你爱的是那个温顺无害的枕砚，不是我这种满手血腥的。”
话音未落，冶湛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染血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灼热而沉重：“我说过…”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我喜欢的是眼前这个完整的你。”
枕书瞳孔骤缩，指尖的妖力倏然溃散。
“无论是枕砚还是枕书，都是你。”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尾，那里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湿意，“她是你，你也是她…你们从来都是一体的，都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你！”
枕书的红瞳微微颤动，像是被刺中了某处最柔软的痛处。
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却低了下来：“…愚不可及。”
冶湛却低笑了一声，指节蹭过她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是啊，我愚不可及…可我就是放不下。”
枕书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想要推开。
最终，她只是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冶湛却笑了，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那就等我后悔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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