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洞灵尊者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客栈二楼。
纪无终脚步一顿，停在秦绝房门前，压低声音道：“你一个人，小心些。”
秦绝点了点头，只回了一个字：“你也是。”
言简意赅，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各自回房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上床安睡。
夜还很长，谁也不知道那只藏在暗处的虫子，会不会趁着他们入睡时再次发动袭击。
纪无终在床榻上盘膝坐好，双目紧闭，五心向天，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客栈的木质结构并不隔音，他能听到隔壁秦绝房间里细微的动静，想来她也做了和自己同样的选择。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纪无终的房门，伴随着一声轻响，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纪无终猛然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一道瘦削的身影，背着月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随手将房门带上。
来人正是那个老乞丐。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酸腐气味，让纪无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警惕心却丝毫未减。
“老东西，大半夜不睡觉，过来我这边干嘛？”纪无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没好气。
老乞丐嘿嘿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还敢喊老东西？看来那个脑瓜崩没让你长记性，是不是还想尝尝爷爷的洗脚水？”
又是洗脚水！
纪无终的脸瞬间就青了，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刚想发作，话到嘴边却猛地一顿。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老乞丐，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对！
这个老东西……不对劲！
白天的老乞丐，虽然举手投足间透着高深莫测，但眼神却是浑浊的，带着一股疯疯癫癫的痴傻劲儿。
可眼前的这个老乞丐，相貌、衣着、甚至那股味儿都一模一样，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又像是蕴含着星辰宇宙。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癫狂，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清明。
“你不是那个老东西！”纪无终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向后微倾，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你是谁？”
“我是，也不是。”老乞丐走到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灌了一口，咂咂嘴，似乎在嫌弃凉茶的味道。
他放下茶壶，好整以暇地看着纪无终：“我不是敲了你一个脑瓜崩，让你一更天的时候过来找我吗？怎么，还要老人家我亲自过来请你？”
纪无终愣住了。
脑瓜崩？一更天？
他回想了一下，下午那一下，除了屈辱和疼（主要是精神上的），好像确实是只用了一根手指？
一根……一更？
纪无终心中顿时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这叫什么暗号？我又不是那弼马温，谁知道你敲一下是这个意思！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他腹诽归腹诽，嘴上却不敢再放肆，只是皱着眉追问：“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唉，跟你这榆木脑袋解释起来太费劲。”老乞丐摆了摆手，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那么多，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纪无终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以为又要挨打。
然而老乞丐只是凭空一掏，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的玉简便出现在他那满是污垢的手中。
纪无终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老乞丐，他身上那件破烂衣服，连个像样的口袋都没有，这玉简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想到这里，纪无终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老乞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那双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骂的意味：“臭小子，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那枚玉简便化作一道白光，径直朝着纪无终的脸上飞了过来。
“我草！”
纪无终脸色大变，生怕那块玉简上沾染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再传染到自己的脸上来。
他想躲，可身体却再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
他想抬手去挡，可手臂却重如山岳，根本抬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玉简，带着破空之声，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完了！
这次是真的要脏了！
纪无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脸上只感觉到被轻轻拍了一下，不疼，甚至有点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发现那枚玉简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大腿上。
他伸手摸了摸，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异味，反而入手温润，隐隐有一股清气流转。
纪无终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怒气又涌了上来，抬头便想质问。
可他一抬头，却愣住了。
只见刚刚还眼神清明、气度不凡的老乞丐，此刻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了他的床脚边，脑袋一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鼾声。
“呼……噜……噜……”
纪无终：“……”
他捡起腿上的玉简，又看了看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老乞丐，一时间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他将一缕神识探入玉简之中。
一股磅礴浩瀚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无始道经》
仅仅是开篇的四个大字，就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天地至理，震得他神魂嗡嗡作响。
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发现这篇功法之玄奥、之精妙，简直闻所未闻，比他现在修炼的功法，不知高明了多少个层次。
玉简的最后，还署着一个名字，似乎是那位“清醒”的老乞丐留下的。
太虚道院，洞灵尊者。
纪无终看着这个署名，咦了一声。
关于“太虚道院”这四个字，他总觉得莫名的耳熟，却忘了是在哪里听到过了。
不管了，等天亮再问一下秦绝，也许能解开这个老乞丐的身份之谜。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玉简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他站起身，走到老乞丐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让他就这么躺在冰凉的地上。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睡得死沉的老家伙拖上了自己的床榻，还顺手给他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纪无终看着被占了床铺，只能在地上打坐的自己，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叫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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