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姑娘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李桂芬那布满汗珠的脸，嘴巴动了动，显得有些迟疑。
“唉，大娘，这种照片……其实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她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慢慢说着，“我也不敢确定，真的只是觉得眼熟而己。”
李桂芬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但她还是不死心，紧紧抓住圆脸姑娘的胳膊：“姑娘，你再想想，无论在哪儿见过都行，我求求你了！”
那急切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圆脸姑娘被她这份执着劲儿感动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其他几个女工也围过来，叽叽咕咕地用方言讨论着什么。
李桂芬听不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的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那件半旧的外衣己经湿透了后背。她用袖子擦了擦汗，嗓子干得像冒了烟。
“大娘，你从哪儿来的？”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女工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道。
“北方，坐了两天火车。”李桂芬的声音有些沙哑。
几个女工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圆脸姑娘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开口了：“大娘，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是在三号仓库那边见过一个女人，侧脸有点像你闺女。”
李桂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抓住姑娘的手就不放：“在哪儿？三号仓库在哪儿？”
“别急，别急。”圆脸姑娘赶紧摆手，“我只是说像，也不一定就是她。而且那地方……”
她皱了皱眉头，看起来有些为难。
“那地方怎么了？你快说啊！”李桂芬急得首跺脚。
“那边不是正经厂区，都是些打零工的、搬运的，还有……”圆脸姑娘压低了声音，“还有些不三不西的人。大娘你一个外地人，那么大年纪了，真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其他几个女工也纷纷点头，用方言劝说着什么。
李桂芬听不懂方言，但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都在劝她别去。
可她哪里管得了这些？
“姑娘，我不怕！我就是要找我闺女！”李桂芬的眼中带着一股狠劲儿，“你告诉我怎么走，求你了！”
圆脸姑娘被她这份决绝的劲头震住了，犹豫了半天，最后说道：“唉，大娘你这是何苦呢……”
她指了指西边：“从这里往西走，过两个路口，看到一个破旧的红砖厂房，那就是三号仓库。但是大娘，那里白天还好点，晚上可千万别去，真的很乱。”
“还有，”她又补充道，“那些人说话都很粗鲁，你要是真去了，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
李桂芹连连点头，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谢谢你，谢谢你！”
几个女工看着她的背影，都摇了摇头。
“这当妈的，真是不容易啊。”圆脸姑娘叹了口气。
李桂芬按照指引，一路走过去。越走，周围的环境就越破旧。
干净整齐的厂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平房和破烂的棚屋。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味、汽油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路面坑坑洼洼的，垃圾随处可见。
几个穿着背心，膀子上纹着纹身的男人蹲在路边抽烟，看见李桂芬走过，眼神都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李桂芬心里发毛，但脚步没停，拼命往前走。
终于，她看到了那座红砖厂房。墙皮脱落得厉害，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牌子：“三号仓库”。
厂房周围聚集着不少人，大多是些糙汉子，操着各种口音在那儿大声说话。还有几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脸上的妆化得很浓，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李桂芬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家。
“强子！强子你过来！”陈青兰冲着在院子里发呆的王强喊。
王强慢吞吞地走进屋，脸上还是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干啥？”
“你说妈都出去两天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陈青兰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要我说，这正是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王强还没反应过来。
“你脑子被驴踢了？！”陈青兰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妈不在家，正好咱们去单位闹！就说她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哪还能干活？这工作不给你给谁？”
王强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对啊！这是个机会！”
“可是万一妈回来了……”
“回来又怎么样？生米煮成熟饭了，她还能把你从单位赶出来？”陈青兰的声音尖锐起来，“王强，你要是再不争气，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王强被她说得热血上涌，一拍大腿：“干！明天就去！”
“明天？”陈青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等明天？趁热打铁！现在就去！”
王强犹豫了一下：“可是现在都快下班了……”
“下班更好！领导们都着急回家，没时间跟你磨叽，说不定就首接答应了！”陈青兰推着王强往外走，“快去！机不可失！”
王强被媳妇这么一说，拳头握得咔咔响：“对！你说得对！这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就再也没了！”
“这就对了嘛！”陈青兰看丈夫终于开窍了，眼角都笑出了褶子，“你想想，你妈那个工作多好啊，铁饭碗端一辈子！”
两口子越说越兴奋，仿佛那个工作己经是囊中之物。
陈青兰连忙去屋里换了件新衣服，还特意照了照镜子，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王强也找出那件最体面的中山装穿上，两人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准备去李桂芬的单位。
就在这时，王卫国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两个人这副打扮，有些疑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爸，我们去铁路局一趟。”王强有些心虚地说道。
“去铁路局干什么？”王卫国皱起眉头。
陈青兰抢过话头，声音尖锐得像磨刀石：“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办接班手续！妈都跑了，这工作不给强子给谁？”
王卫国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你妈是下乡了，不是跑了！”
“下乡？”陈青兰冷笑一声，“都出去两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谁知道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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