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云港市，乌云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苏蘅站在吧台后，望着窗外渐密的雨丝，手指不自觉地着咖啡杯沿。
法院调解的结果并不理想，但她仍决定回店处理事务——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库存报表，也能让她在纷扰中找到一丝平静。
街上的行人开始加快脚步，老街巷的青石板被雨水打得发亮。
她刚准备关门时，雨势骤然加大，仿佛整座城市都被倾倒进了水缸里。
短短十几分钟，街道积水己经漫过脚踝，水流顺着地势涌进“木槿咖啡”，鞋底踩在地上都能听见咕噜咕噜的水声。
“得赶紧撤离。”苏蘅咬了咬牙，抓起包正要往外走，却发现门口的水位己经涨到小腿肚。
她皱起眉，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只好退回来。
店内灯光忽闪了一下，接着彻底熄灭。停电了。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信号栏一片空白。
被困住了。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周砚正站在派出所大厅，将一叠证据递交给负责案件的警官。
他穿了一身深色风衣，肩头还沾着未干的雨水。
原本今天他应该己经飞往外地，但昨晚客户临时改期，他便取消了行程。
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的消息。
林曼没转达这个变动，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
他知道她的小心思，也懒得拆穿。
只是此刻，他忽然想起昨天归还苏蘅法律笔记时写下的那句“等我回来”。
现在看来，像是开了一场玩笑。
路过老街巷时，他几乎本能地放缓了脚步。
风雨中，“木槿咖啡”的玻璃窗上隐约透出一点光，那是应急灯最后挣扎的余晖。
透过模糊的玻璃，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吧台前，低着头，似乎在整理什么文件。
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门铃响了一声，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吹进来。
“你怎么还不走？”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苏蘅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释然地笑了笑：“出不去。”
周砚扫了一眼门口的水情，眉头微皱：“你一个人？”
“江哥他们早走了，店里只剩我。”她站起身，指了指门口的积水，“刚才想出去，结果差点摔了个跟头。”
他走到门口观察了一下地形，确认短时间内无法脱困，回头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联系物业看看有没有备用电源，或者让社区派人来接应。”她掏出手机晃了晃，“不过……没信号。”
周砚点头，把湿漉漉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常客。
“我去外面试试。”他说着又要往外走，却被她叫住。
“别去了，这水不知道多深，而且路上也没人影。”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担心，“你要是也陷进去，我们就真的只能等着别人来救了。”
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两人沉默片刻，气氛从紧张慢慢变得微妙起来。
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某种背景音，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苏蘅忽然开口，声音轻柔，“你第一次来店里，点了一杯冷萃，说它‘不够完美’。”
周砚微微一怔，嘴角轻轻扬起：“是你说的‘完美不是唯一的标准’。”
她笑了，眼神柔和：“其实那时候我很烦你，觉得你太苛刻。”
“我也觉得你不专业。”他坦白道，“但现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我开始觉得，有些东西比完美更重要。”
苏蘅没说话，只是低头翻开了抽屉，从中拿出几支香薰蜡烛和一个手摇式磨豆机。
“备用照明工具。”她解释道，“以前台风天用过的。”
周砚接过蜡烛，动作利落地点燃了几支，微弱的暖黄色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
窗外雷声轰鸣，雨势仍未减缓。
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咖啡馆里，两个人的距离，仿佛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拉近了些。
暴雨在屋外肆意咆哮，水声与风声交织成一片混沌。
木槿咖啡馆内，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交错又分离。
苏蘅轻轻吹了口气，将手里的咖啡杯递到周砚面前：“尝尝吧，‘雨夜记忆’。”
周砚接过，目光落在她指尖残留的咖啡渍上。
那是一双属于咖啡师的手，细致却带着岁月与坚持留下的痕迹。
他低头嗅了一口，焦糖的甜香混着一丝肉桂的辛暖，竟意外地安抚了他因奔波而紧绷的神经。
“小时候我爸总说，咖啡是回忆的味道。”苏蘅低声说道，手指着杯壁，“他会在这种天气里泡一杯特调，然后讲一些老故事……那时候我觉得，咖啡不只是饮料，它是家的声音。”
周砚沉默了一瞬，缓缓抿了一口。
舌尖传来的是温暖、熟悉，甚至让他心底某处隐隐作痛的滋味。
“我妈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她喜欢在下雨天煮咖啡，说是能闻出人心里藏了什么。”
苏蘅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许惊讶，更多是好奇。
“你母亲……也是做咖啡的？”
“不是。”他摇头，目光透过玻璃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幕，“她是个裁缝，但特别爱喝咖啡。她说咖啡就像布料，看似普通，其实每一种都有它自己的情绪和温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下，只剩下雨滴敲打屋檐的节奏，像一首缓慢流淌的旋律。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份久违的静谧与默契。
他们围坐在角落的小桌旁，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这场暴雨，感受着这间小小咖啡馆里难得的安宁。
“你为什么要做律师？”苏蘅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周砚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我妈曾被一份不公的合同骗得倾家荡产。”他说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我从小就知道，法律不该只是冷冰冰的条文，它应该是有温度的。”
苏蘅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将手中的空杯子轻轻放在桌上。
“那你呢？”周砚反问，“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家店？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苏蘅笑了笑，眼神温柔却坚定：“因为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东西。他是我认识的最懂生活的人，他用咖啡教会我怎么去倾听别人的故事，怎么去理解世界的不完美。”
外面风雨未歇，屋内的蜡烛己燃过半。
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香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敲击声——
咚、咚、咚。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风雨呼啸中，那几声敲门显得微弱却不容忽视。
苏蘅站起身，正要走过去，却被周砚伸手拦住。
“等一下。”他语气冷静，“让我先确认安全。”
他拿起伞，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透过玻璃往外望去。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他回头看了苏蘅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戒备。
“别开门，等我看看是谁。”他低声交代，拉开一道门缝。
外面的风一下子灌进来，卷起一阵潮湿的寒意。
而那个身影，在灯光与雨水中，终于清晰了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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