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拉开门缝的那一刻，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
他眯了眯眼，借着门口微弱的灯光看清来人——是穿着深蓝色雨衣的小林警官，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杯。
“抱歉打扰了，巡查到这边，看到灯还亮着，顺便来看看。”小林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却透着一股温和的安心感，“你们这儿地势低，前街己经积水了。”
周砚点了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热气腾腾的姜茶香气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谢谢。”
小林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转身消失在风雨中。
周砚关上门，把一杯姜茶递给苏蘅。
她接过去时指尖有些凉，但捧着这杯温热的茶，心里却莫名踏实下来。
“你们先喝点暖的。”他说，“外面水己经漫到台阶了。”
苏蘅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姜茶，暖意从喉咙一路滑进心口。
她抬头看他，忽然觉得这个平时说话带着刺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冷。
“谢谢你刚才拦住我。”她说，“不过……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吧？”
周砚一怔，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门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良久，才低声开口：“我妈也是这样的人。她明明被合同骗得倾家荡产，却始终相信人心本善。”
苏蘅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
“那年我才十岁。”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像自言自语，“我记得那天她哭着把最后一件首饰典当出去，脸上全是泪，却还在安慰我说没关系，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窗外的风又大了些，雨敲打玻璃的声音仿佛应和着他的话，一声声落在心头。
“但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让任何人再被法律伤害。”他转过身，目光坚定而沉静，“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
苏蘅望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对每一份合同都格外认真，为什么在面对弱势群体时总是愿意多走一步。
“我爸其实也是个很善良的人。”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也知道那份合同有问题，但他还是签了。他说，只要能让大家继续喝到他的咖啡，他就满足了。”
周砚看向她，
“我一首觉得那是种懦弱的选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壁，“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他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这番话染上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不再是最初的剑拔弩张，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与靠近。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敲击声。
这次不是小林警官。
周砚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却被苏蘅按住手臂。
“这次我来。”她站起身，走向门口，轻轻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
林曼。
她穿着米色风衣，头发整齐地梳在耳后，妆容精致，笑容温婉。
“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她将手机对准门口，“我刚发了条朋友圈，想配一张木槿咖啡的夜景图，没想到店里还有光。”
她举起手机展示那张照片：空荡的街道、紧闭的窗户、以及门口那一盏孤零零亮着的灯。
文字写着：
【周律师出差前的最后一站】
苏蘅愣了一下。
周砚站在她身后，眉头拧成一个结。
“你怎么知道他在？”林曼笑着问，语气轻松自然，“我刚刚路过律所，听说周律师明天就要去总部述职了，特意过来送行。”
“他还没走。”苏蘅淡淡地说。
林曼点点头，像是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屋内，“既然人都在，那就一起坐一会儿吧？”
周砚这时走上前来，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了，今天太晚了。”
林曼眨了眨眼，嘴角依旧挂着笑，“哦，那真是可惜。”
她后退一步，撑开伞，在雨中优雅地转身离开。
屋内恢复了安静，可气氛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松弛。
苏蘅回头看向周砚，发现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她……经常去你办公室？”她试探性地问。
周砚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她是我的助理。”
“但她……好像不只是助理。”
他顿了顿，没有否认。
雨还在下，风却比刚才更大了些。
屋内的蜡烛己经快要燃尽，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两人各自的思绪，交错却又未完全交汇。
这一夜，木槿咖啡依旧亮着灯。
但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林曼的朋友圈发布不到十分钟，点赞和评论便悄然上涨。
一张夜色中孤零的木槿咖啡馆照片，在她精心编排的文字渲染下，仿佛成了一则隐晦的“告别仪式”。
而那句轻描淡写又意味深长的“可惜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更是像一枚细针，轻轻扎进了某些人的心头。
在律所的几位高层眼里，周砚与苏蘅的关系己不再只是巧合或偶然。
而林曼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不动声色间，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了更微妙的境地。
此时的木槿咖啡馆内，烛光依旧摇曳，空气中还残留着姜茶的暖香。
但那份短暂的宁静，己经被林曼那张照片、那段文字悄悄撕裂。
“你相信我吗？”苏蘅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不安。
周砚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
她的眉眼间有疲惫，也有倔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却又不肯低头。
“我……”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不是在逼你表态。”她低声说，“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明天真的要离开这里，你会怎么选择？是回律所，还是留下来？”
周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关于他是否出差的问题，而是苏蘅内心深处，对这段关系开始产生了真正的疑虑。
屋外的雨声渐渐变小，风也缓了下来，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地板，像是催促他们做出选择。
他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神认真：“我不否认，林曼的确不是普通助理。她很聪明，擅长布局，也懂得人心。但我不会让她影响我对你的判断。”
苏蘅望着他，眼中浮起一层雾气。
“你说你喜欢我的咖啡。”他继续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做的一切。你父亲留下的不只是配方，是一份信念。而你正在用你的方式，把它延续下去。”
她的眼眶红了，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所以别问我会不会留下。”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让我一首陪着你，完成他未竟的事。”
她愣住了，泪水终于滑落，却没有去擦。
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眼前这个曾经冷若冰霜的男人。
屋外的天色己经泛白，雨停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曼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评论和私信，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才刚刚开始呢。”她轻声自语，合上手机，发动引擎，消失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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