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还在微微地颤抖。
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和岩石被烧焦的味道。
李云龙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魂儿，被刚才那一下，给震飞了。
“团……团长……”
赵刚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却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
嗡嗡的，听不真切。
李云龙摇了摇脑袋，想把耳朵里的轰鸣声甩出去。
他撑着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片火海。
那个曾经是小山坡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还在向外喷吐着烈焰的天坑。
月亮，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娘的……”
李云龙张着嘴，喃喃自语。
他这辈子，见过飞机轰炸，见过重炮集群炮击。
可没有任何一种景象，能和眼前的天罚相比。
这仗，是他打的？
他不敢信。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宋亦川。
那个年轻人，就站在不远处。
他没趴下，也没坐着。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山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冲天的火光，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平静。
他的脸上，是一种让李云龙感到陌生的平静。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不过是他随手点燃的一支烟。
李云龙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自己无比信赖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
畏惧。
“川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宋亦川转过头，看着他。
“团长，结束了。”
结束了？
李云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宋亦川面前。
他伸出手，想拍拍宋亦川的肩膀，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夸他？还是骂他？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锅浆糊。
“你……你他娘的……”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你给老子用的，到底是什么妖法？”
赵刚也走了过来，他扶了扶被震歪的眼镜，脸色煞白。
他看着宋亦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川子同志，这……这是……”
“煤尘爆炸。”
宋亦川的回答，简单，清晰。
“煤尘？”李云龙一愣，“啥玩意儿？”
“就是煤炭的粉末。”
宋亦川指着那个巨大的火坑。
“当空气中悬浮着足够浓度的煤炭粉尘时，一旦遇到明火……”
“它就会变成比黄色炸药，威力更猛的炸药。”
李云龙和赵刚，都听傻了。
他们脚下踩着的，最不起眼的煤灰。
能变成……炸药？
“所以，我让他们把入口炸塌。”
宋亦川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密闭的空间，会加剧爆炸的威力。”
“山本一木开的那一枪，就是点燃这一切的火星。”
赵刚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光是一场伏击。
这是一道……计算题。
一道用物理和化学知识，计算出来的，必死的方程式。
山本一木，不是死于轻敌。
他是死于……无知。
李云龙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滚烫，呛人。
他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属于团长的理智。
“人呢？”
他死死盯着那个火坑。
“都……都在里面了？”
“应该吧。”
宋亦川的回答，很平淡。
“在那种温度和压力下，不会有任何东西能留下来。”
李云-龙沉默了。
他不是在可惜那几个鬼子。
他是在后怕。
如果……如果这玩意儿，是在自己人待的坑道里炸了……
他不敢想。
“团长！”
魏和尚和张大彪，带着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全是黑灰，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团长！川哥！”
魏和尚跑到宋亦川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你没事吧？”
宋亦川摇了摇头。
张大彪则跑到李云龙面前，声音都在抖。
“团长……煤窑外面，还剩下几个鬼子……”
“刚才那一下，全被震死了！”
“我们……我们找到了九具尸体！”
“九具！”
李云龙的眼睛，猛地一亮。
进去的，是九个人。
山本特工队，全军覆没！
“哈哈……”
李云龙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只能干巴巴地扯动着嘴角。
“好……好啊……”
“全……全都交代在这儿了……”
赵刚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李，我们赢了。”
李云龙抬起头，看着赵刚，又看了看宋亦川。
他忽然一把搂住两人的脖子，用力地勒紧。
“赢了！”
“哈哈哈哈！我们赢了！”
这一次，他终于笑出了声。
笑得像个孩子。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压抑了几天几夜的紧张、愤怒、憋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独立团的战士们，也从西面八方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个巨大的火坑，看着狂笑的团长。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知道，他们赢了。
那伙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鬼子，掉了。
所有人，都跟着欢呼起来。
“赢了！”
“我们赢了！”
山谷里，回荡着胜利的呐喊。
只有宋亦川，静静地看着那片火海，眼神深邃。
……
夜，深了。
赵庄，独立团团部。
李云龙把缴获来的那罐牛肉罐头，摆在桌子中央。
屋子里，只有他和赵刚，还有宋亦川。
火炕烧得很旺，屋里暖洋洋的。
但气氛，却有些古怪。
李云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不说话。
赵刚低着头，擦拭着他的眼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李云龙才把烟袋锅在桌上磕了磕。
“川子。”
“嗯。”
“你小子，给老子交个底。”
李云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宋亦川。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他一首想问。
但今天，他必须问。
赵刚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扶正眼镜，目光锐利地看向宋亦川。
宋亦川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来。
【主播，怎么办？摊牌吗？】
【就说是德国师傅教的啊！这个借口还能用！】
【不行，煤尘爆炸这种事，德国师傅也解释不了！这超纲了！】
宋亦川抬起头，迎着两人的目光。
他笑了笑。
“团长，政委。”
“如果我说，我能看到未来，你们信吗？”
李云龙和赵刚，都愣住了。
看到未来？
这是什么话？
“我不是妖魔鬼怪。”
宋亦川的语气，很真诚。
“我只是……比别人，多知道了一些东西。”
“一些关于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
“比如，铁为什么会生锈。”
“比如，火药为什么会爆炸。”
他指了指桌上的牛肉罐头。
“再比如，我知道，脚盆鸡……小日本，一定会战败。”
“他们的失败，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己经注定了。”
李云龙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听不懂什么规律不规律的。
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小鬼子，一定会战败。
这句话，从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
分量，不一样。
赵刚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但他看着眼前的宋亦川，他的信仰，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真理。
“好！”
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
“也不管你从哪儿来！”
“老子只知道，你是咱们独立团的人！是打鬼子的好兄弟！”
他拿起那罐牛肉罐头，用刺刀费力地撬开。
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来！”
他把罐头推到宋亦川面前。
“吃！”
“这是你应得的！”
“打跑了山本一木那条疯狗，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云龙的豪迈，打破了屋里凝重的气氛。
赵刚也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老李说的对。”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同志，是战友。”
“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奋斗。”
宋亦川看着两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很咸，很硬。
但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报告！”
“团长！政委！”
“旅部急电！”
赵刚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老李……”
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
电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李云龙！你部昨夜在搞什么名堂！”
“是不是把鬼子的军火库给点了？”
“立刻来旅部，给我解释清楚！”
落款，是旅长。
李云龙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他娘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下，麻烦大了。”
他看着宋亦川，又看了看桌上那罐刚开的牛肉。
“川子，你先吃。”
“老子……去旅部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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