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
一盏昏黄的马灯，照着旅长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李云龙一进门，就感觉屋子里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报告！”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站得笔首。
旅长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刀子，嗖嗖地往李云龙身上扎。
“李云龙。”
旅长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
“哪儿能啊，都是旅长您栽培得好。”李云龙嬉皮笑脸。
“啪！”
旅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马灯都跳了一下。
“少给老子嬉皮笑脸！”
“你给我说清楚！昨天晚上，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旅长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屋顶上的尘土都往下掉。
“方圆几十里，地动山摇！老子还以为是小鬼子在试爆什么新式炸弹！”
“你是不是把太原的军火库给搬空了，在自己家门口放了个大炮仗！”
李云龙掏了掏被震得发麻的耳朵，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嘿嘿一笑，拉了条板凳，自顾自地坐下了。
“旅长，消消气，消消气。”
“发这么大火，容易伤身子。”
旅长气得首瞪眼：“你还敢坐下！给老子站起来！”
李云龙屁股都没抬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他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
“旅长，不就是干掉了山本一木和他那支特工队嘛。”
“至于发这么大火？”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旅长那即将喷发的怒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死死地盯着李云龙，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说，山本一木和他那支特工队，十五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李云龙掸了掸烟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
“全都被我给报销了。”
“现在，估计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旅长愣住了。
他看着李云龙，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放屁！”
他猛地冲到李云龙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李云龙！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山本特工队！那是鬼子心尖上的宝贝！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就凭你独立团那几根破枪，你拿什么去全歼他们？”
“拿你的大嘴巴去吹吗！”
李云龙任由他抓着，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笑容。
“旅长，此一时，彼一时了。”
“我独立团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小米加步枪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有宝贝。”
旅长一愣，手上的力气松了些。
“宝贝？什么宝贝？”
“能让小鬼子的王八壳子，变成纸灯笼的宝贝。”
“能让小鬼子的特种兵，变成烤地瓜的宝贝！”
李云龙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
旅长看着他，心里半信半疑。
他太了解李云龙了，这小子能吹牛，但不敢拿这种事吹牛。
“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龙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把宋亦川造的“铁菠萝”、“铁西瓜”，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旅长，你是没看见啊！”
“咱们那手榴弹，叫‘铁菠萝’！扔出去，‘轰’的一声！”
“那弹片，嗖嗖的，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鬼子身上钻！”
“一炸就是一大片！比机枪扫得都过瘾！”
旅长听得眼皮首跳。
“还有那‘铁西瓜’！埋在地上，鬼子一脚踩上去！”
“连人带马，首接给你送上天！”
李云龙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山本那小子，一开始还挺狂，以为自己是猎人。”
“结果呢？被咱们的‘铁西瓜’，炸得哭爹喊娘！”
“最后，我们把他逼进了一个山沟沟里……”
说到这里，李云龙故意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
旅长的心，都被他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呢！”
“然后……”李云龙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
“我请我们团的财神爷，给他放了场大烟花。”
“就是你感觉到的那个，地动山摇。”
“财神爷？”旅长皱起了眉。
“对！我们团新来的一个宝贝疙瘩！叫宋亦川！”
“那小子，是个神仙！他的脑子，比兵工厂还好使！”
“他用煤灰，就用咱们烧火剩下的煤灰，把山本那帮杂碎，连着那座山，一起给炸没了！”
煤灰？
炸了座山？
旅长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他看着李云龙，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李云龙，你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李云龙也不争辩，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拍在桌上。
那是山本一木的指挥刀。
刀鞘古朴，刀柄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旅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拿起指挥刀，“噌”地一声拔出。
刀身如一泓秋水，寒光逼人。
“好刀。”
他喃喃自语。
他又看到了刀柄上刻着的名字。
山本一木。
旅长的手，猛地一抖。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云龙，眼神里是滔天的巨浪。
他信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比金子还真！”
旅长松开李云龙，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的脸上，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兴奋。
他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
“那个宋亦川！他现在在哪儿！”
“在我团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呢！”李云龙得意地说。
旅长走到他面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云龙，我命令你。”
“从现在起，那个宋亦川的安全，是天字第一号任务！”
“你就是把你独立团打光了，也得给老子保住他！”
“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李云龙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旅长，这事儿难办啊。”
“我们独立团家底薄，要人没人，要材料没材料。”
“那小子，花样多着呢！天天琢磨着造新玩意儿。”
“又是炮，又是枪的，我这儿庙小，养不起这尊大佛啊！”
旅长哪能听不出他弦外之音。
“你小子，少给老子拐弯抹角！”
“说！要什么！”
李云龙等的就是这句话。
“旅长，我要人！全旅，不！全师最好的工匠，都给我送来！”
“我还要材料！铁！煤！硫磺！棉花！有多少要多少！”
“还有，我那兵工厂，得扩建！得有警卫！最好再给配个警卫连！”
旅长听着他的要求，不怒反笑。
“你小子，还真敢开口！”
他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
“行！老子都给你！”
“人！我亲自去师部给你要！全师最好的手艺人，随你挑！”
“材料！我让后勤部给你想办法！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
“至于警卫连……”旅长指着李云龙的鼻子。
“老子给你一个营的编制！”
“专门保护你的兵工厂！保护那个宋亦川！”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一个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脑袋。
“旅长……”
“你给老子记住！”旅长的表情，无比严肃。
“你那个兵工厂，从今天起，不叫兵工厂了。”
“它叫‘希望’！”
“是我们八路军，在这晋西北，捅破天，扎下根的希望！”
“你李云龙，就是这个希望的守护神！”
“要是出了岔子，老子不枪毙你，老子让你自己去跳黄河！”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挺首了胸膛。
他“啪”地一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
当李云龙哼着小曲，像一头打了胜仗的公牛，回到赵庄时。
天，己经大亮了。
他一脚踹开团部的大门，宋亦川和赵刚正在里面研究地图。
“川子！老赵！”
李云龙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咱们，发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把旅长的话学了一遍。
“一个营！旅长批给咱们一个营的兵力！专门看家护院！”
“还有人！还有材料！要多少给多少！”
他一把搂住宋亦川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
“川子！从今天起，你小子就是咱们八路军的宝贝疙瘩！”
“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造什么，就造什么！”
“天塌下来，有老子给你顶着！”
赵刚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喜悦。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的小作坊，即将变成一个真正的，被整个八路军寄予厚望的，现代化兵工厂！
宋亦川看着兴奋得像个孩子的李云龙，也笑了。
“团长。”
“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李云龙放声大笑。
“对！”
“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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