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杀气冲天。
一百个精壮的汉子，在操场上站得笔首。
他们是独立团的刀尖。
是李云龙从全团几千人里，一个一个挑出来的狼崽子。
每个人，手上都沾过鬼子的血。
每个人，都敢在鬼子堆里，捅上三个来回。
李云龙背着手，像一头巡视自己狼群的头狼。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老子这次，不是带你们去打仗。”
“是带你们去发财！”
他指着太原的方向。
“去鬼子的老窝里，掏他娘的心窝子！”
“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一百个汉子，扯着嗓子吼，声震云霄。
“好！”
李云龙笑了，笑得森然。
“老子就喜欢有种的兵！”
“但是，光有种，还不够！”
“这次，我们是去做贼！去做强盗！”
“谁他娘的要是敢提前露了馅，坏了老子的大事！”
“不用鬼子动手，老子亲手毙了他！”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李云龙走到队伍前面。
“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
“可能，你们一百个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现在，有谁想退出的，给老子滚出来！”
“老子不枪毙他，还给他二斤地瓜烧压惊！”
操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一个人动。
一百双眼睛，像一百团火，死死地盯着李云龙。
“好！都是我李云龙的好种！”
他猛地一挥手。
“解散！”
“回去给爹娘写信！有婆娘的，好好跟婆娘亲热亲热！”
“三天后，咱们……去太原抢亲！”
……
独立团的俘虏营里。
几个日本俘虏，被带到了宋亦川面前。
他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别怕。”
宋亦川的声音很温和，他用的是日语。
那几个俘虏，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八路军干部，日语说得比他们还标准。
“我需要你们，教我的士兵，说几句话。”
宋亦川说。
“就几句，最简单的。”
一个叫渡边的伍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长官……您……您想学什么？”
宋亦川想了想。
“就教他们说，‘开路！’‘检查！’‘快点！’”
“还有……”
他顿了顿。
“教他们怎么骂人。”
渡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半个小时后。
独立团的后院里，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
“八嘎呀路！”
李云龙扯着嗓子，吼得青筋暴起。
他身边，张大彪和魏和尚，也跟着学。
“八……八个丫鬟？”魏和尚一脸茫然。
“笨蛋！”李云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是八嘎！跟我念！八——嘎——！”
那几个日本俘虏，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他们觉得，这伙八路军，疯了。
他们学的，不是日语。
是地狱里的催命符。
赵刚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他觉得，这不像是在准备一场偷袭。
倒像是在排一出荒诞的闹剧。
可他知道。
这出闹剧的背后，是赌上整个独立团未来的，一场豪赌。
……
兵工厂的窑洞里。
灯火通明。
宋亦川没有去学鸟语。
他正带着王老铁和几个最顶尖的工匠，围着一张巨大的图纸。
图纸上，画的正是那些他们要去抢的机床。
“王师傅，你们看。”
宋亦川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零件。
“这是铣床的主轴，是它的心脏。”
“拆的时候，一定要先卸掉这三颗螺丝。”
“顺序，不能错。”
王老铁戴着老花镜，看得眼睛都快贴到图纸上了。
“宋先生，您放心。”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就算是闭着眼，我也能把它给拆了！”
一个年轻的工匠，忍不住问。
“宋先生……您……您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窑洞里，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亦川身上。
他们都知道，这次去太原，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工匠，是战士，死了，是尽忠。
可宋亦川不一样。
他是这个兵工厂的魂。
是独立团的……神仙。
“对，我也去。”
宋亦川的回答，很平静。
“为什么？”王老铁急了。
“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我们怎么办！”
“是啊！宋先生！您不能去！”
工匠们都围了上来。
“没有我，你们不认识那些机器。”
宋亦川看着他们，笑了笑。
“就算你们把它们抢回来了，也不知道哪个是宝贝，哪个是废铁。”
“我必须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得亲眼看着，把咱们的‘骨头’，一根一根地，都给扛回来。”
工匠们，不说话了。
他们看着宋亦-川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
三天后，深夜。
月黑风高。
一百个穿着日军军装的“鬼子”，在村口集结。
他们的脸上，涂着黑色的锅灰。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决死的狠厉。
李云龙站在他们面前。
他没有长篇大论。
“都记住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沉。
“进了城，你们就是鬼子！”
“就算是看到亲爹亲娘，也不能眨一下眼睛！”
“我们的目标，是机器！是卡车！是活着的工匠！”
“谁他娘的要是敢节外生枝，坏了规矩，别怪老子不认人！”
他走到宋亦川面前。
把自己的配枪，塞到他手里。
“川子，你不是兵。”
“但这个，你拿着。”
“万一……”
李云龙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万一到了那个时候。”
“别让鬼子，活捉了你。”
“你这条命，比我李云龙，比整个独立团，都金贵。”
宋亦川接过那把还带着体温的驳壳枪。
很沉。
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
“出发！”
一百个黑影，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重的夜色。
山坡上。
李云龙和赵刚，并肩站着。
他们看着那支队伍，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
久久，没有说话。
“老李。”
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的心，现在还悬着。”
“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俺也一样。”
李云龙从口袋里摸出烟袋锅，手却抖得点不着火。
“他娘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
“这感觉，比自己上战场，还折磨人。”
“就像是把一百个亲儿子，亲手送进了阎王殿。”
赵刚沉默了。
风，吹过山岗，冷得刺骨。
李云龙终于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
“老赵。”
“嗯？”
“你说，我们这次，能赢吗？”
这是李云龙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
赵刚转过头，看着他。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看到李云龙的眼眶，红了。
赵刚的心，也跟着一酸。
他拍了拍李云龙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
“能。”
“一定能。”
“因为，我们不是为了自己。”
“我们是为了……”
他望向那片黑暗。
“为了让我们的后代，不用再过我们这样的日子。”
“为了让他们，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告诉全世界。”
“我们，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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