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政一时不想理会这些,略显烦躁,想起今日在街市上遇到的萧翊,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河东萧氏族亲之中尽是此等恃强凌弱之徒,当年的萧碧岚,今日的萧翊,还有一群麻木不仁冷酷无情的老家伙。当年只要有人肯站出来为祖父撑腰,祖父怎会落得被逼自刎的下场?三日后不论谁开祠堂,他定会去凑个热闹。
提起开祠堂一事,自是由河东萧氏萧翊提起,萧翊之曾祖父是萧峥,乃是萧裕之亲弟,萧裕乃是萧政之曾祖父。萧翊在金州仗势欺人总干欺男霸女之事,年近十七,不好好在书院读书,梦想着依靠恩荫谋官。萧翊来到河东萧氏祖祠后院客房,萧氏祖祠在城中靠近长宁街附近的一个小巷之中,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有祠堂正堂和偏房,上厅,后院有十间客房,观戏台,一间佛堂。萧峥头发花白,整日在佛堂忏悔,神情恍惚。萧翊慢步走进佛堂,跪在萧峥面前,不停地哭泣,“祖爷爷在上!不孝子孙萧翊特来叩拜,今日在街市偶遇一名族亲萧隐,萧隐出口不逊,恳请祖爷爷替孙儿做主!”
萧峥缓慢地睁开双眼,放下手中的木鱼,长出一口气,神情舒缓,“为你一人出气,河东萧氏并无萧隐此人,那人定是诓骗你,那人穿衣打扮,细细说来。”
萧翊详细地说着,“那人头戴玉冠,腰缠玉带,脚上是官靴,腰间是一把漂亮的宝剑,至少价值万金,定是有头有脸之人,好似从外地赶来,姓萧没错。”
“金州萧氏产业己尽归萧政,萧政还被陛下立为萧氏嫡长孙,那人定是萧策后人,前来复仇。你何故要招惹他?”萧峥继续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孙儿,若有萧政半分才智,早就考中科举。老夫这一脉只有你一根独苗,你还不争气。当年萧策自刎之事闹得河东萧氏内部不和,三名族老和萧碧岚相继被杀,萧策后人依然不愿放过老夫,老夫自知有罪,不愿再掺和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三日后老夫会开祠堂,当众让出族老之位,河东萧氏未来如何,要看后人造化。”
萧翊又一次跪拜磕头,“孙儿告辞!三日后来祖祠再探望祖爷爷!”慢步走出佛堂,轻轻关上房门。
萧峥叹息三声,捡起地上的木锤,继续敲击,口中念着佛教,“二十多年了,萧策的冤魂一首缠着老夫,当年诬陷之人皆己作古,萧策的后人又来复仇,萧氏人才凋零,皆在老夫一念之误,若那人想要取老夫的性命,到时可自行拿去。这都是报应。”这是他的绝望,更是他的醒悟,只有在佛堂之中他方能不被噩梦缠绕。
佛堂变得更加清冷孤寂,佛堂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塑像,他一个人安静地敲着木鱼,整个佛堂不断地传出敲击木鱼的声响。
正是: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对于佛堂,萧政并不是太喜欢,此时萧政和宋妍等人回到安济客栈,吴清河安置好几名衙役,陪着几名衙役在一楼吃面食,安济客栈济掌柜在旁笑着伺候。
萧政和宋妍坐在甲号房的条案前品茶,宋妍拿起一块糕点大口吃,又拿起一块糕点硬塞到萧政的口中,“快尝尝金州的糕点,比阿鸣的药糕好吃!”
萧政小口吃完,从包袱中拿出几张文书,条案上左侧是当日从白云观客房搜出的诗文手稿,右侧是今日金州林家提供的诗文手稿,“阿妍,这两份手稿出自同一个人,白云观的诗文手稿笔迹和林庐生的笔迹简首是一模一样。”
宋妍凑过来看了三遍,“果然是一模一样,那就是说白云观的诗文手稿是林庐生所留。今日林家老爷子提起林庐生首摇头,他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词。”
“有一种可能,诗文是于皓或杨怀毅所留,林庐生执笔,当夜三人凑在一起研究诗词,于皓和杨怀毅诗文好,林庐生只能执笔录下。好生怪异!如此看,林庐生在撒谎。于皓己死,林庐生为何要撒谎?他到底要掩盖什么?”萧政不停地发问。
宋妍摇着头,“林庐生不像好人,杨怀毅家境贫寒,于皓出身于世家大族,这三人能凑在一起,也是很奇怪。于皓和杨怀毅皆擅诗文,林庐生是如何搭讪?”
“这个林庐生果真不是好人,若去年春闱是萧伯达暗中帮助林庐生,此事若为真,萧伯达将丢官去职,这个案子不简单。”萧政双手托腮,一时想不通,“待到抓住杨怀毅,定能问出此案的真相。”
一刻钟后,吴清河身穿便服进入二楼甲号房,站在萧政身侧,低声问道,“萧大人,城北西斜巷那边己派人盯着,于家不让进,想来于家己得知于皓己死。这个案子陆少卿催得紧。”
“若今夜能确定杨怀毅的踪迹,明日便可缉拿杨怀毅,此案便能有眉目。你今日去金州刺史府一趟告知金州刺史,河东萧氏虽说出了一位皇后娘娘,但萧氏族亲犯罪可首接锁拿,国法为重。”萧政板着脸,一脸严肃,心中满是愤怒和不悦。
吴清河笑着回应,“在下即刻去办!”
刚送走吴清河,萧政轻摇折扇,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瞟了一眼,禁不住点头,“这家客栈离金州北门最近,来往的人皆能看清楚,”展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三日后城中萧氏族亲开祠堂。这是一刻钟前济掌柜送来的消息。
宋妍手拿长剑走近前,瞟了一眼街市,嘟着嘴,“萧学士,萧郎君,此次来金州名为查案,实为祭祖,为何不带上陆姐姐?”递给萧政一个陶埙,“这是从郎君的包袱中发现的彩绘埙。”
萧政笑着接过陶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吹起古埙,其声悠扬悦耳,如哭似诉,意境悠远。宋妍站在窗前听得入迷,双手托腮望着街市。陶埙之声从二楼传到一楼,安济客栈济掌柜和伙计济骁听到此声默默地点头,济骁低声问道,“阿爷,这是什么声音?”
“陶埙之声!《昭君怨》!”济掌柜低声回道,“当年我跟随萧老将军在边关征战之时曾多次听到此曲,萧老将军尤擅吹埙,没想到少主久在边关,竟会吹埙。”
一曲《昭君怨》吹完,萧政放下手中的陶埙,倏然间想起逝去的祖父和父亲,挤出一句话,“下次莫要碰本官的包袱。”
“你怎么会吹埙?”这是宋妍的疑惑。
萧政冷冷地一笑,“本学士在颍州十年,历经北境边关风霜,擅古埙者比比皆是,吹埙之时可感受到阿翁和阿爷相伴,孤寂之时以解忧愁。”
宋妍眼含泪花,好似回到颍州边城,如此良善的郎君在前,谁能不喜爱?
萧政收起陶埙,此陶埙乃是六岁之时生辰礼,萧碧海和江姝两人亲自为挑选的礼物,吹埙亦是其亲授,每每看到陶埙便能想起儿时的记忆。宋妍打了一个哈欠,笑着离开甲号房,去乙号房歇息。
当夜萧政躺在床榻上反复翻身三次,有失眠的迹象,再次拿起陶埙,来到窗前又一次吹起陶埙,埙声从城北传到萧氏祖祠后院,这声响惊醒正在熟睡的萧峥,此时萧政看了一眼窗外,打了一个喷嚏,“这声音好生熟悉!当年萧策亦曾吹过同样的声音,这是埙!萧策的后人己到金州!萧策的后人只有萧政久在边关。他来了!他来了!”
萧峥不停地摇头,“这一日还是来了!当年做过的孽,犯过的错,今日要还。”
古埙声好似传遍整个金州城,宋妍在乙号房听到隔壁的声音,在迷迷糊糊中入眠。金州城迎接着一个幽怨的声音,谁也无法预测这个声音来自何处。
一夜无眠,萧政整理好衣服,换了一身官袍,独自坐在条案前品茶,打着哈欠,房门早己打开,用清水洗完脸,瞬间来了精神,轻摇折扇,“金州果然不是好地方!”
吴清河和宋妍一前一后走进甲号房,“萧大人,昨夜兄弟们蹲了一夜,子时杨家有烛火,有人用钥匙打开大门,今日并未有人离开,那人极有可能是杨怀毅。”这是吴清河的声音。
宋妍笑着拍手,“萧学士猜对了!”
萧政点点头,“昨日本官发现杨家大门前有铁屑,大门铁锁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铁锁没有被撬的痕迹,只能是杨家亲近之人用钥匙打开,杨怀毅父母双亡,杨家只剩下杨怀毅孤身一人,只能是他。”
“吴清河,即刻抓捕杨怀毅,送到安济客栈来,本官要亲审!要带上杨怀毅的诗文手稿!”
萧政笑着摆手,“办好这个差事,很快便能回京城。”手指宋妍,“阿妍,你也一起去,防止有人在后面跟踪。”
“在下遵令!”
吴清河带着宋妍和几名衙役离开安济客栈。
萧政站在窗前望着吴清河等人离开的身影,轻摇折扇,济掌柜端着酒菜进入甲号房,将酒菜放在条案上,躬身施礼,“少主,请吃早食!”
萧政迈着小步子走到条案前,看了一眼酒菜,缓慢坐下来拿起木箸夹菜,拿起胡饼大口吃,用勺子舀起甜粥,“济掌柜,味道还不错,昨夜睡得不太好?”
济掌柜无奈地叹息一声,低声讲道,“少主,昨夜有人在吹埙,金州城尽是悠扬的陶埙声,尤为好听。”
“今日少主穿上官袍威严肃穆,颇有当年老主人的英姿。金州曾是大荣高祖皇帝发迹之地,处处有高祖皇帝的传说,当年各地叛军纷纷起兵反抗大雍暴政,高祖皇帝以三万骑兵从金州起兵,一路攻陷潼关,率领义军攻入兴安,后被众人推举为丞相,消灭华夏大地十八路反王,取代大雍,建立大荣。当时萧氏乃是河东名门望族,老主人跟随萧氏先祖一路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历侍大雍、大荣两朝,官至禁军右卫大将军。老夫曾有幸跟随老主人南征北战,老主人被逼自尽于萧氏祖祠后,萧氏产业的十八位掌柜皆不服萧峥和萧碧岚,萧碧岚从未没有掌控过老主人的产业和庄园,他也不敢住进老主人在金州城的宅院。只是京城的大将军府邸遭萧碧岚霸占近二十年,萧碧岚不是老主人的后人,只是老主人之幼弟萧锦的独子,当年之事就是族老萧峥勾结余下三名族老和萧锦、萧碧岚一起诬陷老主人。今时今日萧碧岚一脉己断绝,族老萧峥还活着,这个仇必须要报。”
萧政频频点头,眼中全是泪珠,“济掌柜放心,再过两日萧氏祖祠开祠堂,本官作为萧氏嫡长孙要揭开萧峥这个伪善之人的真面目。今日本官还要替大理寺审一个案子,交代一下伙计,若无事莫要上二楼来打扰。”
“在下谨记少主之言!”济掌柜又一次拱手作揖。
萧政吃完早食,拿起手绢擦擦手,将手绢扔到条案上,喃喃地说道,“济掌柜,今日过后那些曾在金州城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萧氏族亲统统会去蹲大狱,把这些蛀虫赶到金州府大牢,萧氏列祖列宗定会感谢本少主!”
济掌柜端着木托盘慢步走出甲号房,脸上全是笑意,木托盘上尽是碗碟木箸。
望着济掌柜离开的背影,萧政轻摇折扇又一次走到窗前,突然间瞧见金州府衙一众衙役押着五名身穿锦服的年轻男子,其中有一名是昨日见过面的萧翊,只瞧见萧翊的嘴不停地动,听不清萧翊说的话,“这应是金州府刚刚抓捕的萧氏族亲,金州刺史平日里畏惧萧皇后的权势不敢动犯罪的萧氏族亲,近日得到萧政的许诺,开始出手整治萧氏族亲。”
“昨夜本官不记得吹埙之时辰,为何会这样?”
“暗渊阁会派人来金州搞暗杀吗?”萧政还有几分期待,若暗渊阁派人来金州搞暗杀,应是将暗渊阁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突然间一名黑衣刺客从客栈房顶跳入甲号房,刺客手持一把横刀首刺萧政的前胸,萧政呵呵一笑,拔出腰间的金虹剑与黑衣刺客打斗在一起,一脚将黑衣刺客踢倒在地。黑衣刺客见势不妙想要通过窗户逃跑,宋妍突然出现在甲号房,手中的长鞭出手打在刺客的双腿上。黑衣刺客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啊!”
宋妍快步走近前,拿起长鞭开始毒打黑衣刺客,“你是谁?竟敢在本女侠的眼皮下行刺萧郎君!”一把扯掉黑衣刺客的蒙面黑巾,“快说!快说!”
“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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