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亲启：
青芜遗骸己得，惟心窍尽失，周身皆现玄正八门符印。儿暗查《玄枢秘典》，此乃八门玄术痕迹。阿芜生前最惧傀儡之术，今其心脉恐成他人炼器。儿誓入玄门查探，纵是刀山火海也闯得。不辞而别实属不孝，待携阿芜心窍归来，任凭父王责罚。
不肖女，上泇叩上】
信纸背面还洇着墨渍，像是写信人匆匆搁笔时蹭的。
柴王盯着那个力透纸背的“闯”字，突然想起去年围猎时，他夫人策马冲进狼群的背影。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点也不像本王……”
*
陵阳城，碧梧台山下。
当最后一缕夜雾被晨光揉碎时，柴赊月解开了系着玄纱的斗笠。
九十九级青玉阶蜿蜒入云，阶上浮动的朝雾如流银倾泻，漫过镌刻着凤凰翎羽纹样的玉阶。
她腰间那枚灰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恍若天穹坠落的星子。
传说中碧梧台山上有一棵千年古梧，它的枝桠在云雾深处簌簌作响，龙鳞般的树皮天然生着五色丝弦纹路。
山风掠过时，那些金纹便泛起涟漪，仿佛上古琴师以天光为指，正拨动天地间第一根琴弦。
每片落叶都宛若凤凰遗落的琴谱，是万琴朝宗的独有异象。
“九霄鸣玉殿…阿芜我们总算到了。”
柴赊月指尖沿着命牌凹陷的纹路游走，冷玉沁出的寒意渗入骨髓。
晨风卷着梧桐叶沙沙掠过耳际，却盖不过记忆中那声惊雷。
三日前停尸阁里，浸透冰水的银丝帘后，青芜本该盛放心窍的第三根肋骨间，赫然空出个的缺口，像被月光蛀穿的玉璧。
思及，柴赊月指节骤然发白，灰玉命牌裂痕刺破掌心。
朱砂般的血珠滚落在青玉阶上，竟凝成冰晶簌簌碎裂，像是碧梧台中山灵在警示她妄动杀念。
她始终想不通，怎会有人要夺走阿芜的心窍，让她死后尸骨也不得齐全。
但她在此立誓，纵使踏遍整个世界，她也定要寻回阿芜被剜去的心窍。
柴赊月轻缓拾阶而上，身姿清冷决然，衣袂轻拂间，尽显孤勇无畏。
她离去后，一辆马车徐徐停驻在方才她伫立之处。
车夫轻轻一勒缰绳，马车稳稳停下，他朝里轻声唤道：“公子，碧梧台山到了。”
“嗯。”车内男子低沉清冷的嗓音淡淡传来。
马车停稳，车夫麻利地跳下车。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徐徐掀起，身着锦缎皓月色长袍的公子缓步而出。
他随手掷给车夫一锭足纹银子，便朝那首入云霄的青玉阶缓步踱去。
车夫眉开眼笑地接住银子，又稳稳地跃上马车，扬鞭驱车离去。
*
晨雾渐散，山间晨光如织。
街头一家客栈内人声鼎沸，江湖气息扑面。
柴赊月走到柜台前，扔出几枚银子，“店家，给间上房。”
银子在柜台上清脆作响。
店家满脸堆笑地接过，“好嘞！您稍等片刻。”
柴赊月环顾西周，不禁轻声道：“真是热闹。”
店家似乎察觉到她的惊讶，主动解释道：“可不是嘛，连平日里最神秘的第一宗门太乙窥命楼的弟子都来了。”
他递给柴赊月房间钥匙，继续道，“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请拿好钥匙，慢走。”
“多谢。”
柴赊月接过钥匙，微微一笑，便朝二楼走去。
与一个门派弟子擦肩而过时，听到对方还在好奇地问：“师兄师姐，这品鉴大会究竟是什么？会比武吗？”
师兄晏子芃无奈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
“你这脑袋瓜子……我怎么就挑了你这猪脑子陪下山历练。”
师姐谢轻姚轻咳一声，晏子芃这才收敛些，正色道：
“九霄鸣玉殿乃天下第一琴宗，门下弟子皆精研音律，以琴音化境，自成风骨。”
“师父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在这碧梧台山上，只论琴音雅韵，莫提刀剑相向——此地比的是指尖造诣，不是拳脚高低。”
师弟晏澄“哦”了一声，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那师父总该教咱们些防身手段吧？”
晏子芃抬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要你炼丹时，你偏想着武技。防身之道，早融在琴音里了。”
“你这性子，迟早把人琴弦都气出剑气来。”
谢轻姚轻笑着拦下责备，“别怪他，初出茅庐难免好奇。”
“嗯嗯！！”晏澄点头附和，无辜可怜的模样更是让晏子芃觉得头疼。
师父让他带师弟这个二傻子出来，真的不怕丢他们长生谷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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