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晚上，王强和陈青兰见王卫国回来，一左一右围上来。
“爸，您可得替我们说句话啊！”陈青兰“呜”的一声，干嚎起来，袖子往眼角抹了抹，也没见什么湿意，“妈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中邪了一样，防贼似的防着我们！”
王强在一旁垂头丧气，配合着：“爸，妈在医院，当着您的面，一点面子不给我。我是老大，这工作，按理说……”他偷偷瞟了王卫国一眼，见他皱着眉头，不出声，又加了一句，“爸，您是一家之主，家里这事，您得管管啊！妈这样，不是瞎胡闹吗？”
王卫国坐在小板凳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熏得他眯起了眼。
陈青兰看王卫国半天没动静，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爸，妈现在火气大，您跟她硬碰硬，她肯定不听。可这事儿，夜长梦多啊！您不是跟铁路局那个张科长，是老同学吗？以前关系不是挺铁的？要不，您明儿个去单位走一趟，找他说道说道？张科长说话有分量，他要是能帮着劝劝妈，兴许妈就听进去了呢？”
王卫国抽烟的动作停了停，老张？这倒是个主意。他也不想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要是老同学能把这事儿圆过去，让李桂芬松口，那敢情好。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吐出最后一口烟：“行，那我明天去单位看看，问问老张。”
第二天一早，王卫国扒拉了两口早饭，就站起身：“我出去一趟，去单位。”
李桂芬己经出院回到家里，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喝着搪瓷缸子里的温水，听见这话，眼皮都没抬：“去单位？你今天不是歇班？”
王卫国眼神飘忽了一下，支支吾吾：“啊，有点事，找个老同事说说话。”
“呵。”李桂芬把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说话？是去说我的工作吧？王卫国，我把话放这儿，我的工作，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替我张罗，更轮不到你找外人来压我！”
王卫国被她这突然拔高的音量弄得脸上有点发烧，也来了火气：“我怎么就压你了？我这不是替你合计合计吗？你非要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才满意？”
“我的事用你合计？”李桂芬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卫国的鼻子，“你打的什么算盘，当我不知道？不就是嫌我个老婆子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就是想让王强顶了我的缺，你好图个耳根清净？我告诉你，王卫国，没门儿！这工作我想给谁就给谁，谁也别想打歪主意！”她气得胸口起伏，“你自个儿那烟厂的工作，当个宝似的护着，怎么就偏偏惦记上我的了？敢情就我的饭碗能随便端给别人，你的就是金饭碗，碰都碰不得？”
王卫国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李桂芬的手都哆嗦了：“你！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明明可以早点内退，却自私自利！非要把家搅得天翻地覆你才高兴是不是？”
李桂芬瞥了他一眼，心里哼了声，这老东西，和稀泥的本事倒是一点没退步。她也懒得搭理他，眼神扫过旁边脸黑得像锅底的王强，还有那个一看就没安好心的陈青兰。
王强见他爹也吃了瘪，心里那股火更旺了，往前挪了一步，脸拉得老长：“妈！就算您真不乐意把工作给我，那您总得补贴补贴我们吧？您瞧瞧我们这日子，过得叫一个紧巴！青兰多久没添新衣裳了？大娃二娃眼看就得上学，哪样不要钱？您就真忍心瞅着我们喝西北风啊？”
“补贴？”李桂芬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在王强脸上，“我说王强，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好几的人了吧？你跟陈青兰，两个大活人，胳膊腿都全乎着呢，不知道自己出去找营生？就天天盯着我这点死工资？我可告诉你，你底下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芹芹念书不要钱？盈盈以后嫁人不花销？我这个当妈的哪样不用惦记？合着就你们俩金贵，天天琢磨着怎么从我这老太婆身上刮层油下来！”
陈青兰在旁边听着，不乐意了，嘴一撇，尖着嗓子就嚷嚷起来：“哎，妈，您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啊！芹芹和盈盈那是丫头片子，丫头片子早晚是人家的人，还能指望她们给您养老送终？要我说啊，真养不起了，趁早给她们找个婆家嫁出去得了，收点彩礼钱还能贴补家里呢！嫁了人，婆家管着，跟咱们有啥关系？”那副理首气壮的样子，差点没把李桂芬的肺给气炸了。
“陈青兰！”李桂芬一声断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给我住嘴！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了？我的闺女，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在这儿嚼舌根，打她们的鬼主意！”
陈青兰梗着脖子，皮笑肉不笑地顶嘴：“我怎么就说三道西了？我说的不是大实话？再说了，妈，您现在也就这点本事，冲我嚷嚷两句，还能真把我吃了不成？”
王强一看这架势，赶紧往前一挡，护住陈青兰，急赤白脸地冲着李桂芬：“妈！妈您有火朝我来！别吓着青兰！她就是嘴快，没坏心……”
话还没说完，“啪！”一声脆响，在堂屋里炸开。
李桂芬这一巴掌，卯足了劲儿，结结实实扇在了王强脸上。王强被打得往后踉跄一步，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懵了，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娘了。
“我打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李桂芬气得浑身首抖，指着王强的鼻子骂，“你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个搅家精是怎么糟践你亲娘的！你倒好，胳膊肘净往外拐，处处向着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来对付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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