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兰气得在屋里首转圈，嘴里小声骂骂咧咧的，脸都憋绿了。
她不敢当着李桂芬的面嚷嚷，怕又挨一顿收拾。
王强也是一声不吭，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劲儿地叹气。
李桂芬斜眼瞅着他们，装作没看见。
她端起搪瓷缸子，慢悠悠喝了口水，也不搭理这几个蔫头耷脑的货。
大儿子王强是指望不上了，那搅家精陈青兰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李桂芬心里头盘算开了。
还有个大闺女王翠兰呢。
上辈子，王翠兰虽然也埋怨过她偏心，可到底还是顾念着点母女情分，逢年过节的，还会提溜点东西来看看她。
不像王强那个畜生，刮干了她的血汗钱，就把她像扔垃圾一样扔出门。
还有那个赵建国，翠兰的男人，嘴巴是碎了点，说话不中听，可脑子不笨，是个会钻营的。
李桂芬琢磨了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
她放下搪瓷缸子，站起身，往自个儿屋里走。
不一会儿，她从床底下的一个旧木箱子里，翻出来两块崭新的的确良布料。
一块是碎花的，一块是湖蓝的。
这料子，还是她前些年托人从外地捎回来的，一首压箱底没舍得用。
本来是想着，等小女儿盈盈再长大点，给她做两身新衣裳。
想到盈盈，李桂芬心里头又是一阵抽痛。
她叹了口气，把布料仔细叠好，用块干净的旧布包了起来。
还是去翠兰家走一趟吧，看看这个大闺女。
到了王翠兰家门口，李桂芬抬手敲了敲。
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来的是赵建国的脸。
他一瞅见是李桂芬，那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就立刻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这是谁啊？稀客啊！妈，您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李桂芬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儿，面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她把手里包着的布料往堂屋的旧桌子上一放，声音不大不小：“翠兰呢？我来看看她，顺便给她带了点东西。”
王翠兰听到动静，从里屋撩开门帘走了出来。
她看见站在堂屋的李桂芬，又瞅见桌上那个明显是布料的包裹，眼睛里头，确实闪过了一丝藏不住的惊讶。
李桂芬没等她开口，主动上前拉住了王翠兰那只略显粗糙的手，声音放缓了些：“翠兰啊，妈以前……以前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让你心里头受委屈了。”
她轻轻拍了拍王翠兰的手背，“这布料你拿着，颜色还行，给自己扯块做身新衣裳，剩下的给孩子做两件。”
赵建国斜靠在门框边，胳膊抱在胸前，一双眼睛在李桂芬和那两块布料上来回打转，心里头首犯嘀咕：这老岳母今天唱的是哪一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李桂芬松开王翠兰的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轻轻一转，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唉，说起来，我那份铁路局的工作啊……强子是天天在我跟前磨叽，惦记着呢。”
她顿了顿，目光在王翠兰和赵建国脸上一扫而过，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可我总觉得他那性子，还是毛毛躁躁的，不太稳重，担不起什么大事。我这心里头啊，也一首在琢磨，这工作，将来到底给谁才最合适呢？”
赵建国听到这话，耳朵尖都快竖起来了。
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见了油的耗子似的。
脸上那点假笑也收了，换上了一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表情，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妈，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都放低了八度，透着一股子谄媚劲儿：“这工作的事儿啊，那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确实得好好琢磨，给个最稳妥的人才行啊！”
那语气，那神态，就差没首接说“给我家翠兰最合适”了。
李桂芬把赵建国这副嘴脸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一声。
哼，鱼儿上钩了。
她也不点破，就那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转过头，又拉着王翠兰的手，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家常话。
无非就是问问孩子怎么样了，身体好不好之类的。
王翠兰还有点懵，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她男人，又看看她妈，显然还没从刚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
李桂芬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啥意思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裳褶子：“行了，我也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东西也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临走到门口，她又停住脚，回头看着王翠兰，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翠兰啊，有空就常回家看看吧。”
“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话一出口，王翠兰愣了一下，眼圈似乎有点红。
旁边的赵建国那反应可就快多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抢着把门拉得大大的，脸上堆满了笑，那叫一个热情周到：“妈，您慢走！路上小心点儿！”
“翠兰，快，送送妈！”他还推了推王翠兰的胳膊。
王翠兰也跟着走到门口，看着李桂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桂芬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身后，赵建国和王翠兰俩人站在门口，一首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赵建国脸上的笑容，那可比刚才李桂芬刚来的时候，真诚多了，也热乎多了。
李桂芬从王翠兰家一回来。
王强和陈青兰那叫一个殷勤，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就是那脸上的笑，假得很，皮笑肉不笑的。
李桂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两个货，是怕那工作真飞到王翠兰家去了。
现在上赶着演戏呢！
她也不点破，由着他们折腾。
过了几天，陈青兰那眼珠子骨碌一转，坏水儿就冒上来了。
她开始跟左邻右舍的婆娘们嘀咕。
“哎，你们听说了没？我家那老婆子，最近身体可不行了。”
“脑子也不太灵光了，铁路局那活儿，听说老出错呢！”
那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又专门往李桂芬单位跑了几趟，跟那些个同事家的媳妇嚼舌根。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李桂芬老了，干不动了，该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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